忽然, 这上百把弓上的箭没朝他射来,但他的心已经千穿百孔,有一种叫人窒息抓狂的痛从心里的每一个洞里弥漫开来。痛得他眼前一暗,“砰”地跪在地上。
叶青幽的身上很冷。
……他知道了,他明白了。
什么请柬,什么为叶之凝平冤, 什么林宗主被囚——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他怎么也是元婴期的修士, 和墨泠在一起那就是如虎添翼, 他们要趁他没有长成之前杀了他。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信他, 不, 或者不是不信, 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为了他去得罪林宗主。他毕竟只是个混混出生,要背景没背景,要家世没家世,就算是沈玄英名义上的兄弟,可他闭关了要一百年后才会出来,一百年后所有东西都已经尘埃落定,沈玄英就算要查也查不出来了。
而林宗主,身后的势力是万归宗,是修真界中第二大的门派。可想而知有多少人在巴结他,有多少世家门派在依附他。
叶青幽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从出事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一句话语权都没有。连最基本的分辨机会都没有……
可是要杀就杀,何必这样一群人哄骗他一个?
把他的真心做成一个局?
他们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傻子吗?
所以,当他揣着那张请柬激动又紧张的时候,他们就是在想一会要如何抓他,在部署陷阱吗?!
这就是他相信的正道?这就是他向往的正义?
叶青幽突然之间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他伸出冰冷的手捂住胸前这颗碎裂开的心,用尽最后的一点勇气抬头质问:“你们……”
颤抖的声音才从他的喉间发出,他的视线就对上七天前来给他送请柬的修士,这人的眼里丝毫没有那日的亲昵,而是充满了杀意和防备,他手中的弓箭对准叶青幽的咽喉,只要叶青幽敢反抗一次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一剑穿喉。
除了这个人,叶青幽在拿弓的人群里还看到了很多很多自己救下的人。
这些人的眼神都和那人一样,防备、狰狞、充满了杀意。
一下子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这时全部崩溃。
他的身子顷刻又低了一分,连质问为什么言而无信的勇气都没了。
而这时天上最后仅剩的一缕阳光,也随着太阳,随着他的心一起沉沦。
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再也看不到光。
“叶青幽!不要负隅顽抗,赶快束手就擒吧!”一个正派仙首站了出来。
一个人站出来,就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你以为我们发请柬给你真是为叶之凝主持公道的吗,不是!凭你这种勾结邪魔的人渣也配别人给你主持公道?”
“诸位仙首都来了,你投降吧。”
“亏你还是一峰之主,你以为一句错救墨泠我们就会信你的鬼话吗?呸,沈掌门怎会有你这样的师弟!”
“捂着胸口干什么,以为装装心痛我们就会可怜你吗?起来,你往日不是谁都看不起,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吗,难道我们骗你一次你还难以接受,心碎了吗?”
……
一片讨伐声中,叶青幽在地上疼得卷起身体。
有一滴泪从他仅剩的眼睛里坠下来,掉到地上。
而另一只眼则溢出鲜血,渐渐染湿了整块纱布,鲜血顺着他的脸像泪水一样一滴滴往下落。
很快有很多人靠近他,他们用锁链将他锁住,把他关进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笼子中。
叶青幽已经麻木了,麻木中他感到一个人在慢慢地接近他,他本能地抬起头,发现又是一个熟人。
是谢顾朗,是他师父最喜欢的人。
而这个人隔着笼子,居高临下地瞧他一眼,最后讽刺道:“哼。如此邪魔,真不愧是叶之凝教出来的好徒弟。”
这一刻,高耸入云的楼塔倾塌了。
尽管已经没有力量和勇气站起来,尽管只能趴跪在笼子中,尽管心已经彻底碎了,尽管满脸都是交错的血泪……但他笑了出来,装着他的牢笼被人推走,一路走他一路笑,笑得肩膀发颤,笑到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