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的时候荆忆阑恰巧不在,不过他刚坐起来不久,便听见脚步声进了门。
这脚步声倒是陌生得很,竟是他从未听过的。
“七少爷。”那人开口,正是一个女声。原来这人是常出现在冷风盈背后的侍女,紫云。
这称呼着实让风袖愣了愣,但他很快便回答道:“我不是冷府的少爷,姑娘这一声怕是喊错了。”
紫云却不答,只是对他道:“七少爷今日能醒,还是多亏了我们六少爷。”
风袖并不知她是何意思,只是疑惑地朝着她的方向,听她解答。
“荆大侠将你带回这里,请六少爷放血为你治疗。他说本来可以让六少爷以一命换你一命的,可荆大侠和聂小王爷都不忍心看六少爷为你而死,便只让他放了点血,勉强拖延着,让你多活几日。”
风袖坐在那里,听着她的话,只觉得那因药性而缓和的痛楚,又隐隐发作起来。
“现下小王爷正在为六少爷梳妆,荆大侠唯恐六少爷失了血身体受损,正在为他熬药呢。”紫云如是道。
那痛加剧起来,风袖不由得捂住了胸口,紧紧按着那处,似乎这样,他的痛苦便会少一些。
看,多么相似,那一日取走他眼中之物时,也是这样。
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所有人都围着冷风盈转。好似他生来便是为冷风盈牺牲的一样。
“七少爷,您要不要去看看。”紫云道。
风袖正准备说不用,那人便不由分说地捉起他来,强行扶着他往外走。
风袖喉咙里泛上来一股血味,他强行将那血腥味压下去,回神时自己已经被带到了冷风盈房门之外。
“如咎,你看我今日穿这身紫衣好,还是这身蓝衣比较好?”冷风盈问一旁的聂如咎。
聂如咎有些心不在焉,只对他道:“都好都好。”
而荆忆阑此时正在将药汁倒入碗中,他瞥了冷风盈一眼,道:“来喝药了。”
却是连名字都懒得多说的模样。
可风袖看不到,他并不知晓。
他站在原地,听着他们的话,那颗不停跳动着折磨着他的心,像是簌然间冷了下去。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这样。
所有人眼里都只有冷风盈,而他永远只能藏在黑暗里。
他是六少爷,自己是下仆。
他有爹娘疼爱,可他的娘撒手而去,他的父亲到死才认他。
荆忆阑宠着他,聂如咎爱着他,而他人尽可夫,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也大抵会死在那妓馆里。
可为什么他要经受这些东西呢,他生来便是妓子,没有人给他选择的权利,他也很想活得努力一点,活得快活一点。
他强颜欢笑,他曲意逢迎,他在那黑暗里苛求着那么一点点的光,降临到他身上。
他要的那么少,只要一点点就好。可就连这仅有的一点,都没人愿意给他。
很多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看都不看他一眼,行至最后,他还是这么地孤独。
胸口的疼痛一层层地漫上来,痛得他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努力辨认他们的话语,可他的意识却开始渐渐模糊。
他扶着墙缓缓跪下来,像是被人活活抽去了脊骨一样,他只想蜷缩成一团,什么也不去管,什么也不去看。
他在这重重压来的绝望之中,终于彻底昏了过去。
荆忆阑伺候着冷风盈吃了药,这才回来,准备看看风袖的状况。
他以前待冷风盈好的时候,半点没看出他有这么磨叽。又是让聂如咎给他穿衣,又是让自己给他熬药,真把自己当成了个大少爷。
荆忆阑吐出肺中的一口浊气,推开门。
可那房间里,早已没了风袖的影子。
冷风盈支使着聂如咎去街上给他买糖,聂如咎前脚刚走,紫云后脚就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