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吗?
有点。
陆梨也曾盼望过,她的父母能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
不过也没太失望。
所谓父母,充其量只是有点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怎么可能全心全意地维护一个陌生人。
她只是有些难过,又有些释然。
十八年来,她无父无母;往后余生,她依然无父无母。
似乎有什么要夺眶而出,降落未落那一瞬间被狠狠压回去,再抬眸时,陆梨只剩下冷漠的平静。
“恭喜你,你成功改变了你女儿的命运,假的假上十八年便是真的了,李采薇依旧是李采薇。”陆梨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如月,声音无悲无喜。
李如月悲悲切切地哭起来:“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求求你别迁怒采薇,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无辜,那我是罪有应得?”陆梨说。
“不是,你也是无辜的,你们都是无辜的,都是她李如月做的孽。”柏氏忍不住扑过去,想抱住陆梨,陆梨侧身避开,抱了个空的柏氏伤心欲绝,几乎站立不稳,“你是不是在怨我,对不起,对不起,娘对不起你,可娘也是没办法,娘真的没办法。”
陆梨喉咙滚动了下,压了深重的悲哀,她后退几步,跪下。
柏氏愣住,怔怔望着她。
陆梨朝她磕了一个头:“十月怀胎之恩。”接着又磕一个头,“冒死生产之恩。”
柏氏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不详的预感凶猛袭来,就见跪在眼前的陆梨从袖口抽搐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倒映出自己震惊骇然的面容。
那一瞬间变得无比的漫长,漫长的彷佛一生。
她清晰的看着陆梨毫不犹豫举刃挥向左手小拇指,皮肉骨血瞬间分离,温热的血染红了那一寸地面。
柏氏只觉得面上一热,有什么东西溅到了脸上,带着腥甜的气息。
一截断指静静地躺在血泊里,深深刺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
李老夫人打了一个晃,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长宁大长公主骇地直接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梨。
卫国公倒抽一口冷气,急声:“你这是做什么?”
饶是李如月都惊呆了,陆梨她是气疯了吗?上辈子没有这一出的,上辈子陆梨虽然不甘心,但还是捏着鼻子认了的。那时她以为她是真的认命,却没想到这个害人精只是卧薪尝胆蛰伏起来。她恨着他们,恨着他们所有人,她处心积虑地勾搭上祁王,借这祁王的手把李家搅了个天翻地覆。
是的了,李如月重重打了一个哆嗦,以陆梨的睚眦必报,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前世种种变本加厉地浮现在脑海中。
血溅落在陆梨惨白的脸上,豆大的冷汗滚下来,陆梨晃了晃身子,她掏出两粒药,一粒喂到嘴里,另一粒捏碎散在伤口。随后,她站了起来,看着呆愣如木头人的柏氏,一字一顿道:“生而未养,断指可还。生育之恩,我已还,从此我不欠你们分毫。”
日后若有人说他们毕竟生了你,她可以理直气壮地答:生恩,她还了,还了!
雪白的脸,鲜红的血,漆黑的眼,触目惊心。
陆梨转身离开。
终于回过神来的柏氏失声尖叫,那声音就像是被人活生破开了胸膛,一口气没接上,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李如月如梦初醒,望着陆梨,眼里的惊恐犹如实质,彷佛看见了索命的艳鬼,她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能让她走!她已经恨上我们,她会报复我们,她会害的我们所有人都永无宁日!”
上辈子陆梨把李家搅和的鸡飞狗跳,这辈子,她留下一根小拇指以示和李家恩断义绝,心中恨意只会比上辈子多,报复起来也会更狠。
卫国公一个激灵回神,是的了,这孩子分明是怨上他们了,竟然不惜断指断恩,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陆梨,尽量和颜悦色:“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极端,有话好好说,岂能自残,快,让府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