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采薇乖巧地依偎在李如月怀里,李如月低头凝视着女儿天真无邪的脸,再一次庆幸自己当年的铤而走险,不然女儿如何能无忧无虑地长大。至于陆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次日,李如月又去了娘家卫国公府,又迎来了一波安慰。
侯夫人柏氏不无怜悯,那孩子还是和采薇同一天出生的,小时候她还见过。想那孩子这一生着实可怜,生而丧父,母亲有等同于无,叫她来说小姑子未免凉薄了点,如今走了换一个角度来说,未必不是好事,下辈子投一个好人家,父母双全,幸福美满。
“你想开点,意外谁也想不到的。”
“是我和那孩子缘浅。” 李如月声音苦苦的,看着柏氏的神情有些微妙的痛快。当年就是柏氏坚持,又找来她的公主娘施压,自己才会被送进家庙受罪。她嘴上说着疼爱采薇,却又护不住采薇,任采薇被陆梨打压的喘不过气来,说到底还是更心疼自己亲生的。
片刻后,李老夫人打发了旁人,单留下李如月。
李老夫人定定地看了她半响,看的李如月如芒刺在背。当年她不懂,重活一遍的她却懂了。原来母亲早从蛛丝马迹中就猜到她换了孩子,大概这就是知女莫若母。
“你刚丧女,不好继续操持婚礼,让你妯娌去操持吧。”
李如月道:“正准备和她们说。”就是他愿意,张家人也得嫌弃晦气。
李老夫人又道:“这一阵你就别出门了,在家诚心给她念几卷经,才像个母亲应该有的样子。”
李如月心头跳了跳:“女儿知道了。”
“如月。”李老夫人唤了一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她望着李如月,李如月平静地望着她。
未尽的话语就像是秤砣又坠了回去,李老夫人合上嘴,一下一下捻着手上的佛珠:“你好好过日子吧。”
李如月心里一松,母亲没有问出来,和前世一样,选择了沉默。有些事看破不说破,说破了谁都难堪。她也知道母亲不会说出来的,一头是从未养育过的孙女,一头是亲手养大的女儿和外孙女,孰轻孰重,母亲当然掂量的清。
“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李如月走了,李老夫人怔怔地坐了半响,起身走向小佛堂,她跪在蒲团上,虔诚地为那个孩子念了一卷往生经。
如月对崖州的孩子不闻不问,对采薇疼如己出,采薇越长越像如月,回想起生产那一天的兵荒马乱,李老夫人止不住的怀疑。
然而,她没有去调查,也不敢去调查,一旦走露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她只能装聋作哑,假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没想到,那孩子就这么去了,真的是意外吗?
丝丝缕缕的凉意窜上来,老夫人慢慢地摇了下头,肯定是意外,再如何,如月怎么可能杀人,不可能的,就算她猜测是真,那也是她嫡亲侄女,如月不至于如此狠心也没那个理由。 四年后, 陆梨站在陆老夫人的坟前。
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孙女的老人, 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力量,没两个月便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瓜分了遗产的陆氏族人头两年还记得四时八节来扫扫墓, 慢慢的人走茶凉, 坟头的草有了半人高。
陆梨一把一把揪着坟头野草。
她求过那个老头,求他设法给祖母报个平安, 她知道,这世上唯一牵挂着她的人只有祖母。
可那老头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躺在悬崖底下的时候,她以为粉身碎骨很可怕, 后来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比粉身碎骨还可怕的事。
幸好,她命硬, 在生死之间徘徊了一遍又一遍,她都没死, 她熬了下来,熬死了疯老头。
草草安葬了疯老头, 她走出了无人林。
“祖母,我活着回来了。”
活着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陆梨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下,比哭还难看,真正意义上,她的脸在摔下悬崖的过程中毁了,疯老头给她换了一张脸。到底是假的, 不如原来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