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琰摇了摇头,将那支箭取下来,只用了三根指头,便轻易将那铁箭折断。
狗娃吓了一跳,觉得老大比这箭还吓人。
定睛一瞧,才发现是自己多想了。箭矢中间略粗,且有精妙机关,只要打开,便会露出一个内藏的空间,刚好装得下一小卷纸条。
褚琰一面打开信,一边道:“把人叫回来,不必追了。”
狗娃应了一声,连忙去传话。
褚琰却皱着眉头、握着信纸在原地站了许久。
这机关与字迹,一看就是出自邢亦之手,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徽州的?难道他背后真的是淮北王不成?
如果是淮北王,那有意在自己的地盘上查探他们的下落确实不难。
可褚琰却忽然想起了邢亦的一句话:每三百里有一情报使,伪装平民,驴车跋涉,口口相传。
那是他主人在北齐设下的情报使,若在这南晋也是呢……
褚琰不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应当不至于吧,邢亦身后的人再不济也应当是南晋有权有势的人,哪能那么寒酸。
不过这也说明这个人默认了合作,暂且没有恶意,否则早就暴露褚琰等人的住处和身份了。
只不过这人头一次给他传信,既不是提醒,也不是情报,竟是句吩咐。
真是不客气,张口就让他发兵,就不怕自己手中根本没这个权利吗?
幸好这人与自己也算是不谋而合,褚琰本就是打算让边境发兵的,故可将计就计,他倒也想看看这个藏在迷雾中的人要做些什么。
又过半个月,边境传来北齐发兵的消息时,褚琰在等的最后一个消息也终于到了前往淮北之人探到了粮仓所在。
柳岐在淮北城已经待了三日。
他此次来是绘制地图的,平常背书的时候他死记硬背也背不下去,反倒是这些路线,走一遍便能记个大概。
淮北不比永城,这里处处有重兵,想要打探粮仓的布防和大小痴人说梦,严家军没能亲眼看到那粮仓的真貌,又不敢打听太多引人起疑,耗费了许多时间,才跟着运货的农夫找到了这个被重兵把守的地方。
淮北周围道路多是一马平川,唯独这地方弯弯绕绕,没人带路还真找不到,这帮连字的不会写的严家军们画不明白地图,只好让柳岐亲自上阵。
柳岐远远见到士兵的影子,便立刻返回,他对照着路上画的草稿和记忆,在客栈里绘制完图。
毕竟只走了一遍,他没有褚琰那样的记性,若是不及时记下来,恐怕等回去就忘干净了。
确认没什么差错后,他将地图装进匣子里,便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回程。
他带来的人并不多,他们只需要来画个图就走,人多反而太过显眼,倘若邢亦的主子是淮北王,那淮北王就已经知道了他们在淮南,若是引起他们的注意,就不方便行事了。
然而楼下忽然传来了些吵闹的动静,似乎有官兵来抓人。柳岐第一反应是自己暴露了,他在袖子里藏好了袖箭,打开门,从二楼楼梯口往下头一看,才知道不是什么官兵,而是家丁。
也不知是哪家的家丁如此嚣张,竟然当街举着棍子打人,被打之人正是这个店的小二,年轻不大,柳岐记得昨夜他还给自己倒过热水。
周围的人一句话也不敢多言,反倒是自己的人常乐多嘴问了句:“嘶,那是哪家的人?”
同在二楼的围观者顿时看向他,常乐连忙捂住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谁知竟有人答了:“那是淮北王家的仆从。”
常乐更觉自己说错了话,无助地看向柳岐。
柳岐淡淡扫了眼答话的那人,一身宝蓝锦袍,容冠丽,与这简陋的客栈格格不入,他特地挑了这样不起眼的小客栈,按说该不会碰上什么大富大贵的人物。
柳岐朝着蓝袍略一颔首,便继续做出一副看戏状,谁知那人竟从座位上起来,走到了柳岐身边,热情讲解:“那小二在赌坊里挥霍,欠了淮北王世子一大笔钱,把自己四肢都抵了出去,前些日子世子便来放过话,说择日要来取债,可谁叫这掌柜舍不得把自己侄儿赶出去,还留他在这客栈里,这下可好,连累得住客也一起受惊,这般败家成性之人,保他做什么?”
柳岐也不好刻意不理他,于是问:“淮北王世子?”
蓝袍笑了:“你是外地来的吧,淮北王元妻生的儿子,亦是独子,王爷人在东京金陵,世子却是留在淮北的。”
柳岐暗暗想到:这么说只要这位独子死了,淮北王这头就后继无人了,妙啊。
他刚在心里妙完,就听这位自说自话的仁兄说道:“这小二虽混,倒是个讲情义的,否则把他那位长得不错的堂兄交出来,这账也不是不能一笔勾销。淮北王世子对待貌美的男子,一向是宽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