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手掀去琴囊,琴声锵然峥鸣。
“——你不敢,你根本不会弹我哥哥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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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墨清香混着些许霉味扑面而来。整面墙壁都是书,微风吹过,书页哗啦啦翻动,像被钉在墙壁上的鸟扑展双翼。
薛琼楼随手抽一本书出来,走马观花地翻看。
白梨则枯立一旁,哪里都不能去,什么事都不能做。
两人进了这栋藏书阁,一句话也没讲,也许是无聊的缘故,她觉得自己在这已经待了很久了,久到姜别寒身上那人命关天的嫌疑已经洗清了。
从棂星门方向传来的喧闹声飘到了这里,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薛琼楼很有闲情逸致地看书消遣,充耳不闻,猜不透他的目的。
白梨将自己腰间的蝴蝶结解了又系,系了又解,油墨味充斥着胸腔,浓郁得呛人,以至于那扇可将整座鹿门书院一览无余的大窗户形同虚设。
“我能不能……”出去透个风。
薛琼楼从书中抬头,竖起食指。
白梨只好噤声。
嘭嘭嘭。
脚步声如暴雨砸上楼梯,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个。
撒网的猎人终于等到了自投罗网的猎物,他合上书,拉着白梨躲进书架之间。
“先生的琴是放在这里了吗?”打头上来的弟子一进门便是一通无头苍蝇乱撞:“快一点!晚一步宋师兄就没救了!”
“等会儿,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怎么没见在这看守的几个师弟?”
“先别管这个了,他们估计偷懒看热闹去了!取琴要紧!”
书架晃动起来,白梨不得不往前站一步。
“你还记得先生设下的禁制怎么解吗?”
“先生方才告诉我了,让我想想——”
满室淡青色光芒亮起,从书柜的缝隙里挤进来,这些光芒并不刺眼,而是如潺潺流水,温柔地从眼前淌过去。
禁制解开,琴取了出来。
“这是什么?”有人咦了声:“有黑有白的,是棋子吗?”
砰砰砰。
接二连三几声炸开。
白梨听到哐当砸在地面的声音,液体喷溅在木制书柜上的声音,几点血珠从缝隙中飞溅到她脚下。
薛琼楼一手背在身后,血珠扑上他衣摆,也没什么反应,一直待声音完全消失,才从书柜间走出去。
所有上楼来的弟子,无一幸免于难,被天青色琴囊裹住的琴,静静躺在满地血色中央,喑哑的琴声像锃亮铁钩上带的锈,穿透人手掌的同时,留下蛰心跗骨的伤痕。
他俯身将琴轻轻托起,琴在无声地抗拒斥责,他视若无睹,一手背在身后紧握,鲜血从指缝里渗出。一手拂袖,清风徐来,满室书页煽动,扑簌簌的声音,像青山空谷幽兰,琴从他袖底滑出去,掠出窗户。
他等在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这把琴?
白梨跑到窗边,窗下空无一人。
“姜别寒的那枚灵签,是你动的手脚?”
薛琼楼站在书案旁,一手负后,一手逐次拨弄着笔架上的细毫,“我没那么大本事。”
他这样迟早是要把自己作死的!
白梨绕过满地血迹走到他身边,直接握住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你手上的血,是那架琴的缘故吧?”
薛琼楼依旧紧握着手,她手上的温度像要把血点燃,灼烧起来。
白梨手心却冰凉,满室腥味让人窒息,她另一只手掩住嘴,说出的话闷闷地,瓮声瓮气:“你留一条退路吧。”
“给那三人留退路?”他笑意清冷:“你还不如去求他们各自的师父,看在师长的情面上,我说不定会网开一面……”
他没说完,衣襟忽然被扯了一下。
整个人转过去,对上少女明亮又湿润的目光。
“你傻啊!我是让你给自己留退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