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不归途,何来回头之岸。哪怕面前是刀山火海,身后是万丈深渊,他也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薛琼楼轻笑:“没有。”单单这两字太敷衍,他盯着她的眼睛,又道:“我是认真的。”
他眼里藏着一片星空,亘古不变,撒起谎来温柔得掐出水,天生就能让人信服。
“那就好。”
白梨像个立完遗嘱的大户老爷,交代完后事便泄了气,豪迈地一挥手:“那我最后再信你一次。”
薛琼楼迈开脚步,绿藤仿佛突然长满刺,扎得他双腿鲜血淋漓。
接下来的这一路,她没再呶呶不休地喧嚷,安静得让人不适应,她蜷缩在他怀里浅眠,他收紧手臂,怀里的人时而沉重,让他双臂如灌铅砂,时而轻细,虚幻得像个影子。
密林尽处是一座洞府,孤零零地坐落在憧憧树影之外。薛琼楼身后拖着一大片绿浪,跨过界线的一刹那,一路尾随至此的藤蔓枯萎脱落,双腿皆是裹缠的勒痕。
他将人轻轻放下,俯身时一张彩笺纸从她衣襟内掉出来。
纸上是熟悉的五人画像,边角微微打着卷儿,有水渍干涸的褶皱,纸页毛毛糙糙地撕开半寸,欲拒还迎地等着他彻底拆开。
白梨被这点细微的动静吵醒,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眼前模糊一片,她摸索着自己衣襟:“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
“没什么,是掉在你身上的树叶。”薛琼楼语气波澜不惊,将彩笺纸缓缓撕开。
画上少女身旁原本有一片空白,似乎这片空白合该由另一个人来填补。
她把那片空空如也的白涂黑,又将两人背影轮廓圈起来,看上去只有两人亲密地挨在一起。
“不是树叶。”她在昏迷中也十分敏锐:“是我身上的东西不见了。”
“可能掉了。”他将纸折笼,放进自己衣襟:“我替你去找?”
没迈开半步,衣摆一重。
她半靠着墙壁,指节拽得发白,将平整的襟袍抓出一道流水般的褶皱。她没有睁眼,呼吸绵长而轻缓,这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薛琼楼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又将玉牌放在她怀里。
走出几步,他又折返回来,在她身边不起眼的角落里,放了枚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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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暮色压顶, 朔风扑面,一路皆是厮杀,青灰天际漫出一片血光。
一共只有三天时限。
三天之后, 不管这三十人有没有逃出秘境, 不管秘境内还剩下多少人,都会再次降下天劫,将所有人杀光。
所有人都想活命,不论昔日是肝胆之交,亦或是神仙眷属,在生死面前, 都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不惜好友反目, 眷属成仇。
两侧草木血迹粘稠, 横尸遍野, 姜别寒一身衣袍染作黑红,长剑血槽中留下斑斑血痕。他提着剑, 麻木地迈动脚步,胳膊上有道道血痕,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划出的血痕。
河水是滚烈浓焰,石砾是森森白骨,地狱般乌烟瘴气,暗无天日, 让他有些绝望。
风陵园娇弱可怜的女人是想置人于死地的红粉骷髅,鹿门书院德高望重的先生是嫉贤妒能的伪君子, 憨厚老实的学生听信他言草菅人命……清风朗月的皮囊下,真相却面目可憎。
树丛里滚出一道人影,连滚带爬地扑到姜别寒脚下, 拽紧他衣摆抬起头,却是个豆蔻之龄的小女孩,白净的脸上血污密布,唯一双乌黑的眼睛乞求地仰视着他:“后、后面有人追我……”
小女孩目光下移,看到姜别寒手中沿着血槽滴血的长剑,接下来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里,骇然跌坐在地,双手撑着地面往后瑟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