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亮的声音传出篱笆墙,传入了叶黎的耳朵里。
空气里弥漫着豆子的香味,叶黎停下脚步。
“公子,那是墨先生带来的那户人家。”身旁家仆提醒道。
“「……百川沸腾,山冢崒崩。哀今之人,胡憯(音:惨)莫惩?」”
豆浆在釜中翻滚,时月用木勺舀了一些起来放凉。
银杏边烧火,边配合时月敲打节奏:“笃笃,笃笃。”
叶黎隔着时家的后院柴门,厉声质问:“哀今之人,胡憯莫惩,你好大的口气!”
时月抬头望去,拭着额上的汗水:“叶公子?”
家仆推开时家的门,叶黎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执政者不能自警?”
时月哼唧的几句出自《诗经》,大体意思是说现在有天灾**,乃是上位者治政不利,矛头之指叶邑的主人,也难怪叶黎会这么生气。
时月低头:“若想听此事的解法,就请进来坐坐吧。”
她盛出了一碗白生生的豆浆:“粗碗陋食,还请叶公子别嫌弃。” 叶黎将信将疑, 步入时家的院子。
走近了才发现, 她们在熬一锅白色的液体, 时月端给他的正是这个东西。
“这是豆浆, 菽豆磨成的。”
“叶公子尝尝?”
叶黎抬手拒绝∶“还是把话说完吧。”
“那我想先问叶公子几个问题。”时月请他坐下。
“今年以来,澧水河是否怪事频发?”
叶黎脸色一变,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开春时,便死了两个河工。”
每年开春前, 叶邑都会组织河工清理河道,加固河堤, 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丰水季。
怪事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两个河工在清理河道时, 被卷入河底,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叶家派人在下游捞了半个月, 什么都没捞到。
接着就是长达三个月,一滴雨都没下。
“无奈之下, 叶邑只好第一次祭河神。”
叶黎说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好在河伯仁慈, 很快收走了神通, 叶邑下雨了。”
时月听他描述的时间, 与其说什么河伯显灵, 不如说当时夏天到了, 受亚热带季风气候影响, 叶邑开始大降雨。
下雨导致澧水水量暴涨, 航运开始通行。每天各地的舸船来来往往, 叶邑码头好不热闹!
“唉。”叶黎重重叹了口气∶“好景不长, 六月,一艘舸船在叶邑段内,触礁沉没。”
“沉……没?”
时月万万没想到,除了丢人,居然还沉船?
“是啊。”
说起这个,叶黎真是郁闷至极∶“从那开始,叶邑仿佛受了诅咒一样。”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竟然沉了大大小小四艘船!”
“四艘?”十六瞪眼。
他们来的时候,在澧水边见过运输用的舸船,一艘起码有两丈高(五米左右),在水上航行时,简直是庞然大物!
这么大的船,居然一下沉了四艘!
“是啊!”叶黎也死活想不明白。
“四艘船都是运粮去郢都的,为此祖父被召回国都,王上狠狠斥骂了一顿。”
叶公德高望重,楚王也就动动嘴皮子,骂一骂过把瘾,顺便给国人交待。
可是舸船沉没,十几万斤粮食就这么沉进了水里,几百个护送的士兵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时月三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完全没想到,祭河神背后居然有这种事!
第四次沉船以后,叶邑安排了第二次大祭。
“然后又平息了一段时间?”时月问。
“是啊。”叶黎点头。
“每次祭祀河伯,动辄猪牛羊三牲几十,鸡鸭鹅不计其数,还有美酒、歌舞……劳民伤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