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段丽娘如何评价他,那句“伪君子”,他却是同意的:瞧自己对这小儿的不堪想法,不就是活脱脱一个伪君子吗?
江春不知他怎好好的又低落下去,“窦叔父”“窦叔父”地唤了他两声。
“嗯?”窦元芳回过神来。
“我说天快黑了,窦叔父这是要往哪儿去嘞?”江春笑着问他。
“刚从城外进来,来金江办点事儿。”正好也想起你要结业考了,来瞧瞧你可还好……顺便问问你那玉佩可还回去了。
但此时的他忽觉出自己没有这立场问她佩玉之事了,自己心内这般龌龊,哪还有脸以一副长者姿态自居呢?
窦元芳有些失落,可能是好为人师的他这次有些出师不利了。
江春见他心潮低落,试探着关切道:“窦叔父可是有心事?”
窦元芳皱着眉望望她,压下心内那愁苦,勉强道:“未曾。”
江春却并未就此歇下,自来熟道:“我看现今天色黑了,窦叔父的事情若不紧急的话,可能送我一程?”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着窦元芳这么好的伟男子不会拒绝她个“弱女子”的合理要求。
果然,窦元芳未曾犹豫,转过身来就往王家箐的方向走,走了两步见江春还愣在原地,转过头来瞧了她一眼。
虽他仍一言未发,但江春就是觉着心内有些欢喜……她忙屁颠颠跟在后头。
这条路是她走了无数次的了,莫说方向,就是上头的坑坑洼洼,边上的花花草草皆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她不用望路都不可能出错的。
她大咧咧地只将眼睛放他后背上。
他的背挺宽的,而且挺得特别直,不似徐绍杨世贤那般瘦弱不禁,也不若江老大几兄弟的些微佝偻,那是一块又厚又直……嗯,又硬的肉墙。
因为她不知窦元芳何时停下脚步,自己撞上去了。
……
恁般硬的肉墙,江春下意识地“诶哟”一声,忙用手捂住了鼻子,低下头,与衣裳隔开来,生怕自己鼻血滴在衣裙上……这身衣裳可经不住再洗了,唯恐多洗一次,那领子和袖口就要破得更大了,到时候针线也缝不上,非得打补丁不可。
好在捂了好一会儿,鼻腔内未有温热液体流出来,她松了一口气。
前头的窦元芳早在她“哎呦”一声时,就转过来了。望着她这小儿样子,险些笑出声来,只皱着眉问:“怎不好生走路?这夜路可得小心着些,跌倒了小心将牙给磕没了。”
江春:……你怎知我没望路?我不信你后脑勺上长了眼睛!
“我望着路走的,是夜太黑了,看不清哩。”
窦元芳见她还似个小儿似的回嘴,有些不喜:“大人说甚就是甚,哪有你个小儿回嘴的余地。”说罢转过身去就往前走。
江春|心内腹诽:本来你不摆这大人谱,我都打算好生敬重你了……你这样爱摆谱,却有些好笑,好容易建立起来的敬重又没了。
不过还是赶快追上他的步伐,待会儿回去晚了家人担心,她也不好解释。
一路无话。
直到来到了村口前,江春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不是打定了主意要与他说“正事”的嘛,怎稀里糊涂又搞忘了。
她忙叫住他:“窦叔父,我与你说件事,你莫生气啊?”这招数完全是跟胡沁雪学的。
夜太黑,看不清那人是否点了头。
江春自顾自道:“那日我们去找馆长替同窗求情时候,窦夫子与馆长说这是你关怀那学子,恳请馆长卖个人情……我想阻止的但来不及了。”
害怕他未听明白,江春又补充道:“就是窦丞芳夫子,他向我打听了你的去向,还问与你见过几次……我都没告诉他哩!”
江春直到说完,才觉察出自己语气里的“骄傲”来,似乎这般替他保守秘密是件不错的事呢!
却不知对面的男人嘴角已是翘起来的了。
是关心他,才不轻易将自己行踪暴露出去的罢?
她怕还不知道自己与窦丞芳的关系吧?
看她那隐隐流露出傲娇的语气,他仿佛看见她抿着嘴,藏起小白兔牙齿,笑得小小心的样子……嗯,他忽然觉着来接这趟差事是个不错的选择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