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迎春放下筷子,称已经吃饱了,潘帮主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与王妃来淮扬也不仅仅是游历吧?”
迎春道:“是有挺多事的。一方面,我的姑父乃是兰台寺大夫兼淮扬巡盐御史,他正病重,我要去探望他;另一方面,便是朝廷的事了。前些日子,外子与我遇上刺杀,外子怀疑这事儿和李伯彦有关。”
潘帮主朝潘少卿使个眼色,他带了人都退下了。
……
却说司马煊留在扬州,便有各色官员前来拜见,司马宣每日应酬。便是林如海,身体再差,这日也撑着病体过来觐见。
以国礼相见之后,林如海便道:“下官已然时日无多,淮扬盐政成如今局面,下属也难辞其咎。”
司马煊道:“你既然已经上奏致仕,我亦不想为难你一个天不假年之人。但是江南盐税亏空如此之多,你不给个交代,我也无法回京跟皇上交差。”
林如海咳了两下,道:“盐政上的亏空,下官这里倒是有账目,只不过下官任上十年不敢追的账,王爷来了,也未必能追回来。”
“哦?”司马煊道:“那我还不信了。”
林如海剧烈地咳嗽起来,说:“在下官上任之前,盐政便已经挪用亏空了九百余万两,均未收缴回来。到乾德四十六年,也就是下官在任的第四年,还有亏空五百余万两。但是到了乾德四十六年,又亏空了一千两百万余万两,如今尚未追回一千零六十余万两。”
司马煊道:“乾德四十六年……”
林如海粗重呼吸着,说:“乾德四十六年,是上皇最后一回南巡……”
司马煊想了想说:“我离京之前,皇上也提过此事,但是这些亏空也不一定全是挪用在这些地方吧?便没有别的地方吗?”
林如海道:“在下官上任前,盐商们便预支了许多盐引,才有那些银子,挪了预支的盐引银子用于接驾,这些年自然盐税自然少了,这些年户部也知道情况,并未向下官问责。亏空除了挪用于接驾,乾德四十九年淮扬发生水灾,也来不及从京调银,总督大人要挪用当年的盐税,我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讳。”
司马煊不禁蹙眉,在乾德四十九年,国库中确实没有什么银子了,便是报到朝廷,户部也拿不出来。可是这赈灾中的贪污,便是层层地方官的事了,从林如海头上是查不出来的。当年林如海要是不把赈灾银挪出来,出了骚乱,只怕那些官员会全都推到他头上去,引发灾民向他发难,若是死了人,朝廷要杀人平民愤的,也是第一个动他。而把银子拨去赈灾了,官员们上下其手,就都高兴了,百姓也不能向他发难了。
林如海如果自己不和他们同流合污,也不阻止他们,仅想做好自己的事,这也仅能保命而已,恐怕还是看在他是荣国公的女婿的份上。
林如海又道:“在追查私盐上面,下官确实也力有不逮。王爷此行,但有所命,下官定尽力配合。”
司马煊道:“林大人也不必说这些事,我还不至于不讲理。但私盐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林如海道:“扬州的刘家、任家、杨家、方家都是大盐商,这私盐和官盐利润相差那么大,铤而走险将私盐当官盐卖的事当然不少。他们个个都有靠山,下官人微言轻,也没有证据,动不得他们。”
林如海也知道,这些年如果真的走极端去动那些大人物,他也没命了。
司马煊想了想,道:“你先回去养好身子吧。” 又过了两天,甄应嘉和江苏巡抚吴荣到了。
司马煊在大厅接见,甄应嘉和吴荣进来以国礼拜见,司马煊淡淡道:“本王哪敢受甄国舅的大礼?”
甄应嘉作惶恐状,说:“王爷折煞下官了!王爷突然驾临淮扬,下官人在金陵,未能早日来请安,实在罪过。”
司马煊道:“是吗?前些日子,本王原是住在客栈的,但是突遇上了刺客,他们放迷烟迷我们,放火烧我们,放箭射我们,全都失败了。然后就几十个人冲上来杀,我们杀了一些、抓了一些,余下一些逃回去了吗?”
甄应嘉像是没有听到最后一句,只道:“真是谢天谢地,王爷福大命大!王爷驾临江苏,怎么不多带些护卫呢,若是有个万一,下官万死难辞其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