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听了,很是不解,立刻反驳道:“怎么会可怜呢?做皇帝的女人,是天下间众多女儿们的毕生之愿,别说咱皇上是世上最有权势的人,就那样貌,哪怕不是皇帝,恐怕也有无数姑娘家趋之若鹜。”
她点头,赞同道:“这话倒是没错。”她顿了顿,又道:“但还是可怜。”
小太监有些急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契丹公主,凭什么说他们大晋的女儿家可怜?凭什么说做皇上的妃子可怜?“怎么会可怜?哪里可怜?真能选中成为皇上的妃子,人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苏墨钰笑了笑,没说话。
不可怜吗?
一辈子,都在为了争夺一个男人,而费尽心机,而那个男人,并不属于自己。
风光无限?人人羡慕?
更是瞎扯!
这个小太监,大概是不知道淑妃的下场,不知道前皇后的下场,他若是知道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后宫的女人,就像那浮萍一样,永无归所。
御花园的花朵开得再鲜艳,再惹人怜惜,终将,会被下一次的盛放所取代。
一年又一年,春去春又来,御花园的花朵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就和后宫的女人一样,一批又一批,永远都有新鲜的,你今日艳压群芳,倾国倾城,但明年呢?后年呢?五年之后十年之后?你又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皇宫,埋葬了太多的红颜枯骨,以及还未来得及盛放就枯萎的爱情。
世人心目中金碧辉煌,富贵锦绣的皇宫,根本就不是天堂,而是地狱。
是让人摒弃人性,摒弃希望,摒弃一切美好的地狱,最后,唯一幸存下来的人们,全都变成了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她的心中就充满了厌恶,不论过去多久,不论什么身份,她始终对这里喜欢不起来。
容蓟对自己的看管越来越严,总觉得,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如今,她和他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就差最后捅破的那一下。
望向对面湖水旁的水榭,犹记得淑妃生辰那天的千钧一发,九死一生。
那时候,她就该看清一切,看透一切。
该就此辞官隐退,和容朝一起离开京城,四方游历,泛舟湖上,也许今日的一切,都会不同。
“诶?你们看。”对岸石桥上待选的秀女们也看到了苏墨钰,其中一人指着她道:“那人是谁啊,长得可真丑,不会也是选秀的秀女吧?”
众人随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炸开了锅:“不会吧,她那么丑,怎么可能是秀女。”
“不是秀女,那她是谁?皇宫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会不会那位契丹的索玉公主?”有人猜出了苏墨钰的身份。
“对啊,你看她黑不溜秋的模样,哪里像是咱们大晋的姑娘。”
“契丹的公主,怎么会长这么丑?”有人发出不解。
“有什么好奇怪的,契丹这种野蛮民族,怎么可能孕育出美丽的姑娘?”
“但我可是听说,契丹人都把她称作女神。”
一群人掩口笑了起来,自以为笑得很含蓄端方,却被远处的苏墨钰听了一清二楚,“女神?别吓我,女神要是都长这个样子,天上的男神仙,恐怕都要下凡来了。”
“那不正好吗?我长得这么倾国倾城,一定可以被男神看中,带回天庭。”
“真不害臊,就你这样,男神才不会看中你呢。”
“你说什么?我哪里不好了,倒是你,长得和那个索玉公主没什么两样。”
“你!”被拿来和苏墨钰比较的姑娘气得俏脸通红,撸起袖子,便朝讥讽自己之人冲过去,“你才跟索玉公主一样!你全家都跟她一样!”
“你……你竟敢揪我的头发……啊!我的衣服!我这可是花千金订做的广袖留仙裙,你赔我!赔我!”
好端端的,原本赏心悦目的一道风景线,顿时变得鸡飞狗跳,一旁的宫人上前拉架,却被处于气头上的秀女们一顿狂揍,场面一度很尴尬。
苏墨钰突然愉悦地笑了起来,斜倚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地欣赏起姑娘们打群架的模样,微微侧了侧脸,向身后的小太监问:“瞧?这样还不可怜吗?”
小太监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全然不顾形象,打得如火如荼的世家小姐们,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只鸵鸟蛋:“的、的确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