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姜潮笙越是表现的淡定,就表示他心中越是茫然恐惧,他所想要达到的效果也正是这样。
今儿上午,梁王李长云特意又去见了一面姜潮笙,他对着坚称自己就是龙应的姜潮笙说:“无论你信不信,反正真相寡人已经全部告诉你了,现在有个机会送你回去,把真龙应交换回来,随后乖乖听话,会有人同你取得联系。”
“对了,一会儿见到天宠国师,你应该知道如何做,竭力证明你就是龙应,这点对你不难。”
“嗯?怎么?很好奇为何天宠国师会来梁国?”梁王那时恶趣味的卖了个关子,说,“届时你便知晓。”
姜潮笙本是不相信燕千绪会来到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可以过来?!那个龙应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可以让他来?!
不过姜潮笙忘了,他这个赝品如此爱的燕天宠,不一定会被真品爱。
他这个赝品挣扎数年苦求数年获得的燕天宠的依赖信任,真品不一定视若至宝。
他这个赝品从一开始,一切都是假的,身份、地位、人际关系,全部都是别人的,只有燕千绪是他的,唯独这个应当被龙应杀掉完成父皇遗愿的燕千绪,是他姜潮笙留下来的,这世上唯一属于他的人。
可当他不是龙应,没有那些滔天权势,更没有办法保护燕千绪,这个他的人便恐怕要如同握在手心的沙砾消失的痛痛快快,不留一点痕迹。
就在姜潮笙那双漆黑的仿佛一点儿光亮都无法照射进去的眼一点点落进燕千绪写字的身影时,燕千绪也刚好收笔抬头。
燕千绪的脚下踩着仿佛已经死去的,却睁着眼的赵虔的脖子,漂亮的手捏着勾了金边的毛笔,手腕轻轻动作,三张雪白的纸上便落下了娟秀的字,字是好字,却很快被燕千绪藏起来,叠在锦囊中,而后转身拽起地上的赵虔,就将人拖走。
梁王李长云身边寸步不离的侍卫文叔微微皱眉,他沧桑的手扯了扯陛下的袖子,在陛下回头看时,文叔说:“陛下,当真放他们走?”
文叔不是个老谋深算的善于谋略的人,他这辈子最艰难,最需要他用心的,只是保护陛下长大,保护陛下活着,一切都只站在陛下这边考虑,于是也只看得见最浅显的那一层输赢,看不见被他陛下亲手笑着埋下的炸弹。
李长云一面拿着燕千绪留下的三个锦囊把玩拆开,一面回答:“嗯?当然就这样放他走,寡人说的话,什么时候变过?只可惜要委屈赵小卿家,对了,赵将军,此番行动未能提前与你说,但赵小卿家主动提出要作这人质,寡人不好拒绝……你以为……”说着,李长云也看见了燕千绪留下的锦囊里留下的三张纸都只各写了一个字,连起来读作艹你爹。
李长云登时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把锦囊重新折好,收入袖中。
赵将军赵东独一直磨挲手指关节的动作猛的停下,对着这位接替老梁王的新皇帝也时给足了面子:“哪里的话,老夫也算了解虔儿,他那样的身体,在拖着也是没用,还不如为国效力,那么便死也值了!”
梁王李长云才不信这些冠冕堂皇的鬼话,但人已经送走了,接下来那赵虔布置的东西就与他无关,李长云最主要的目的只是要击溃姜潮笙这个从小买下的暗线,让他为自己所用,仅此而已。
至于真正的龙应,这是姜潮笙最怕的命门,只要将真龙应永远的把握在手心里,那么他便不信这个姜潮笙能够心安理得的继续窃国!
若是旁人还说不好,可姜潮笙性格,李长云再清楚不过了,父皇说过,此人简直就是为了贯彻逝去沅皇的意志而存在的人,坚信家族力量,崇拜父亲,正气昭昭,大义占尽。换句话说,姜潮笙如今从一个血统纯正的皇帝成了窃国的小人,姜潮笙恐怕连他自己那一关都过不去,更不用说若是把这个秘密说与远在沅国首都的老千岁了……
老千岁若是知道,绝对会杀了姜潮笙,以正皇室血脉!
整个大堂内,暗流涌动,牵扯着无数人的命运,而被牵扯的人,做傀儡的人,深陷其中的人,此三人已经同坐马车上,其中两个被绑着,只有燕千绪坐在马车的车辕上驾车,待驶出城外,确定没有追兵后,暂且停下,回到马车内看着相对而坐的假龙应与咳的惊天动地的赵虔,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恍若隔世……
十年前,赵虔找他来,龙应携着千军万马也来找他,都是要带他走。
十年后赵虔被绑在马车内,假龙应也被绑在马车内,两个人却是被他带走。
而和十年前一样,他该处理的人,还是赵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