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吸血鬼的活跃时间就是夜晚,而他一面提防着教会的一切,一面竖着耳朵听壁钟的响声。到了破晓时分,他最恐惧的白天也就开始了。
他把整个身体都缩在被窝里,唯恐早上的第一束阳光照在自己身上。
好在教会的窗帘针脚很密,把玻璃窗盖得严严实实。凯林早上醒来的时候,以为他还在睡,没有开窗帘就直接开门走了出去。始终没有阳光进入房间,尽管如此,白景离还是吓得浑身一颤。
他悄悄扒下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往外看。睡了一晚上,到现在才借着微弱的光芒,看清楚屋子里是什么样。
床头摆着一盆白色洋桔梗,上方则是神的画像,对面又有凯林的画像。
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仿佛凯林和神隔着数米远遥遥相望。神微微低着头,好像天地间的一切都被盛在那双悲悯的眼睛里。而凯林仰起头,却不是因为倨傲,而是以一种瞻仰的姿态站立,似乎他所在的画框,就是神眼中的世界。
教会的每个房间都是这种陈设,来到这里的每个人,也都会对这两幅画发出赞叹。
白景离除外。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片刻,甚至还翻了个白眼。忽然门前传来脚步声,白景离本能地钻进被窝,继而昨晚那个执事的声音在那里响起:“喂,你醒了吗?”
白景离皱了皱眉,用虚弱的声音回他:“醒了……但是头很疼,我想再休息会儿。”
“啊,我不是叫你起来的。”执事解释,“我是来提醒你,一会儿院子里会发生点事情,你可千万别不要看,会吓到的。”
“什么事?”
执事说:“昨天抓到了一只吸血鬼。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主教先生提议,要我们当众处决他,并让市民们前来围观。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别看的好。”
“……好的,谢谢了。”白景离应了一声。
执事离开以后,他蹑手蹑脚的跳下床,避开窗帘处透过的微光,跑去把门反锁上。
然后他大着胆子来到窗前,悄悄地将窗帘掀开一条缝。
教会的外面是一大片草坪,草坪中央还有一块空地。此时那里站着许多人,都是从城里赶来的市民。窗户隔音性能很好,凯林在他们对面说着什么,白景离一句都听不清。过了一会儿,凯林挥了挥手,便有几个执事将一个硕大的推车推了出来。
那推车上用一块黑布罩着,但一直在剧烈颤动,似乎封印了一只野兽,正在里面做最后的挣扎。
白景离喉头动了动,紧张地盯着那里。
教会既然要处决这只吸血鬼,为什么凯林他们没有拿出银十字架之类的东西?
凯林又站在那里义正言辞地发表了一通言论,在所有人的瞩目下,他走到推车前,一把拉下黑布。
昨晚下了一夜雨,今天天气晴好,空气里没有一丝杂质,天上也不见半片云。上午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教会的屋顶上,洒在翠绿的草地上,也洒在被解开黑布的推车上。
包括白景离在内,所有围观者都睁大了眼睛。
原来黑布下面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锁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他的一头棕色头发浓密柔滑,皮肤白皙如雪,整个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昨晚白景离在地牢里见到的那只吸血鬼。
他在暴露在阳光下的那一刹,便惊恐地蜷缩起来,本能地用手臂护住头。
但无济于事。
他身上开始生出青烟,仿佛阳光正在他身上燃烧。他疼得直打滚,在笼子里来回冲撞,可是身上肉眼可见的火苗毫不留情地蔓延开来。虽然他的脸被手臂挡着,可站在白景离这个位置,还是能看见他痛到扭曲的脸。
他在咆哮,但很快,他的脸也被火光笼罩在内。
没多久,他的动作便慢了下来。等到彻底不动时,已是被烧成了人形的灰团。
白景离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牙根生疼。刚才他看的太投入,以至于牙关紧咬,几乎把牙齿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