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已经下午了,不知还有没有新鲜鲫鱼。
苏遥吩咐成安去挑两条,这厢傅鸽子还在慢悠悠地磨墨。
苏遥一顿:“傅先生,您这个一章什么时候写好,什么时候喝鱼汤。”
现验货,后交菜。
绝对不能再出现“一张”事件了。
傅陵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苏老板放心,我一会儿就写好。”
这话苏遥不敢信。
但出乎苏遥意料,傅鸽子此番,倒并未说谎。
午后日光明朗,初夏晴光遍地,树影婆娑,苏遥算过一遭账目,回头发觉,傅鸽子居然真的在写文。
鹤台先生真的动笔写文了。
苏遥竟有一种莫名的欣慰感。
傅陵正坐在苏遥一侧,交错的树影摇摇曳曳,映在他身上,修长的手指执笔,潇洒地于一方宣纸上落下规整墨迹。
苏遥自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向上,瞄到颈肩,到下颌,到鼻梁,到眉眼。
感叹一瞬。
认真工作的人总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把傅鸽子衬得格外好看。
苏遥瞧得心尖都微微一颤,念及此处,随即又生出些许局促。
这是在……花痴么?
苏遥心内稍有些紧张,后又觉出,这紧张也来得莫名其妙。
本来就长得好看,我看两眼怎么了?
怎么就花痴了呢?
不能不能,这叫对美的欣赏。
苏遥陡然理直气壮,再望过去时,却正对上傅陵笑吟吟的眼眸。
傅陵慢条斯理地放下笔:“苏老板,看我要大大方方地看。”
苏遥一愣,瞬间心慌。
第40章 风波(二)
“我没……”
苏遥于慌乱中, 下意识张口解释,话方出口,便反应过来:这种情况下解释就等于掩饰。
傅陵再度挑眉:“都给你看了。苏老板这个时候倒不好意思了?”
苏遥整个人都有些烧得慌, 抬脚就要走。
傅陵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的胳膊。
苏遥没来得及挣开, 就见傅陵意味深长地一笑:“苏老板, 又想把我一个人扔柜台?”
苏遥一顿,只低声道:“你松手。”
傅陵只拉着他不放,瞧见苏遥局促不安的模样, 又转个心思:“我问苏老板个问题,然后就松开。”
苏遥让傅陵拉一下,整颗心都跳得扑通扑通, 只胡乱地点个头。
傅陵扬眉笑笑:“苏老板方才看了那么久——我好看吗?”
苏遥一怔,面上腾一下滚烫, 使劲抽出手, 转身便跑了。
怎么觉得刚才被瞪了一眼呢?
傅陵好整以暇地笑笑。
瞪人一眼还挺好看的。
调戏完人的傅相十分开心。
一开心就刷刷地又写一章。
但直到这章写完, 都没再瞧见苏遥出来。
傅陵摇摇折扇:这是真把我当掌柜使了?
却还当真有生意。
一客人从货架上挑拣一会子,拿本书:“苏老板, 我买这本《良月夜》。”
傅陵坐在柜台后, 尚未开口,便有另一熟客从旁提醒:“这不是苏老板。苏老板且不在店里呢。”
那客人大抵是头回来, 忙忙地道歉:“冒犯公子, 是我认错人了。瞧公子的装束, 还以为是此处的老板。您是……”
这客人顿了下, 旁边那熟客也热切地凑上来:“这两日总在店中瞧见公子,看您与苏老板也十分相熟,您是苏老板的什么人?瞧着很是仪表不凡,咱们也来认识一下。”
这熟客想是有些自来熟,专凑过来打招呼了。
傅陵未答话,只觉得他的问法挺有意思。
什么人?
傅陵默了默,略一笑:“我如今还没身份呢。”
两位客人琢磨一遭这话,对视一眼,瞬间露出心知肚明的微笑。
那熟客忙“嗐”一声:“我就说,苏老板这副模样,怎么可能没人……原是早就定下婚事,恭喜恭喜。”
另一客人也笑道:“改日过罢明礼,也便有身份了。恭喜公子。”
虽然离二人口中所述喜事,还有那么个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傅相还是很心安理得地受下了这话。
迟早的事么。
傅鸽子就是有这种谜之自信。
旧京其实有个习俗,越是说定婚事,到只差过明礼这一道时,外人越不好议论。
据说是因早年间,有户人家先将女儿与一位举子口头说下亲事,后却嫌贫爱富,又与另一位富商直接定亲。
后者是板上钉钉的婚事,众人有一日便议论起来,偏偏让那年轻举子听见了。
后来自然闹上一番,不欢而散,谁家也没娶成。
此后旧京便有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因这个规矩,这二人的恭喜说得也甚为悄声,又闲谈一二,便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