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的心回归原处,轻声道:“并不混账……”
他望着军帐的顶部,意味不明地说道,
“子琮,自然是最好的。”
旁边的崔颂已然睡着,发出轻而绵长的呼吸声。
郭嘉却是看了许久的帐顶,方才转过身,极小心地,将旁边的人搂入怀中。
一夜好眠。
崔颂一觉醒来,发现旁边的位置已空,郭嘉不知何处。
他取了点水,随意洗漱了一番,利落地束发,戴上兜鍪。
他走出军帐,闻到炊烟的香味,正是军中伙头在做朝食。
饮下一碗热腾腾的麦粥,就着粥啃了三个干硬的大饼,崔颂起身踱步消食,走到第一百零一步的时候,郭嘉回来了。
“用过饭了吗?”崔颂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
郭嘉点头,朝他怀里丢个了布包:“先回帐里坐会儿,一会儿出发。”
崔颂回到帐内,好奇地打开布包,发现里面竟是两个被烤熟的鸟蛋。
他不由问道:“你一大早不见踪影……是为了这两个隹蛋?”
郭嘉摇首:“并非如此。我今日与兵士一同寻水,偶然发现这两个隹蛋,便一同带了回来。” 崔颂看着那两个拇指大的鸟蛋, 心想连他的牙缝都不够塞, 更别提分给军队里的人了, 于是毫无心理负担地准备私吞。
他分了郭嘉一个, 不管他“已经吃过”的说辞, 把剥了壳的鸟蛋精准地塞入郭嘉的嘴里。
被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牙尖,郭嘉顿了片刻, 囫囵咬碎吞下。
“快吃吧,该出发了。”
说完便掀帐而出。
崔颂不曾察觉到异常,熟练地将手上的鸟蛋壳捻开, 把那弹珠大的莹白食物丢入嘴里。
一股若隐若现的鲜香味充斥口腔, 干饼留下的粗粝感被迅速冲淡。
听到聚军的号角声, 崔颂将蛋壳埋进土里毁尸灭迹, 扶正兜鍪离开营帐。
曹昂和曹定(曹安民)轮流率领骑兵去下邳城下假意示威, 各种挑衅喊话, 欲“引”吕布出来。
吕布见曹军如此行事, 笃信其中有诈,对严氏的说辞更多了几分认可, 下定决心闭城不出。
在城墙上驻扎守卫的士兵本就畏惧于“沛城城门因仙法崩塌”的传言,此时见曹军如此嚣张,只几十人的骑兵就敢跑来城下示威, 愈加认定曹军有恃无恐,藏鬼神之能;又见吕布“不敢出面”,任由曹军叫嚣,便觉得他是怯了战, 因此更加畏惧曹军之威,终日惶惶不安。
陈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没能忍过一天,再次去吕布府上。
“请将军立即出兵!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吕布见陈宫又来劝他出兵,心生厌烦:“我已收到臧宣高(臧霸)羽檄,他过两日就能赶到,只等与他会合,同讨曹贼。”
“将军,夜长梦多!”
“你这人真是怪得很。城中粮草充足,我何必出去冒险?”
“再等二日,城中士气便会被磋磨殆尽,到那时,便是将军有‘匹敌千军’之勇,也改变不了败北的局面。”
吕布用力扫落案上的酒樽:
“还未开战,便来咒我?你若再不退下,休怪我长鞭无情。”
陈宫夷然不惧:“你今日纵是打死我,我也要犯颜进谏——曹军若真有鬼神之能,早已将下邳夷为平地,何必派骑兵过来示威,扰乱我军军心?曹军此举,实为故布疑阵,欲让将军以为其中有诈,不敢出城。由此可见,曹军所谋甚深,正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若不出城迎击,及时制止,恐我等危矣。”
然而吕布对陈宫早已失去信任,又听他言论刺耳,觉得是危言耸听:
“曹军虽只派了一骑轻军,却在十几里外驻扎着千军万马。焉知曹军此举不是故意引我出城,好趁机施以暗算,夺我徐州?”
陈宫拔下头上儒冠,狠狠往地上一掼,神色间隐有几分癫狂:“公莫非忘了昔日董贼因何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