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杀人害命,你是在替他解脱。”明峤急忙分辨,“如意笔原本的一大功用便是为受苦痛折磨的老病着解脱,大师此举也是救人于苦难之中。”
“明宗主既然同贫僧说明了原委,这两块碎玉自然是要交给仙门的,明宗主自己做这件事也是一样,和尚我不敢违反佛门戒律。”
“这件事怕是非大师不可。”明峤露出了无奈的神色,苦笑了一下。
“大师仔细想想,千秋卷和如意笔化作碎玉之后都是落到了大师手上,哪里会这么凑巧?圣禅法师的东西自然是佛家圣物,想必因为大师是佛门弟子,所以才会到了落到大师手中。若寻回来的是如意笔我自然知道如何用,可如意笔已经变成了碎玉……”
司淮看着吾念渐渐沉下来的脸色,开声打断他,“左右是不想活了,怎么死不是死,何必非要死在美梦里?”
“正是因为现实里太过悲惨,才希望在梦境里得到想要的东西。”傅鸣遥轻声笑了笑,露出了一丝苦涩。“这是我和平杉的一段孽缘,若我当年没有回来,便不会活得像今天这般生不如此,更不会为了吊着这口气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司淮回头和吾念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明峤,三人都没有出声,等着傅鸣遥继续往下说。
傅鸣遥却忽然咳嗽了起来,不能动弹的手脚轻轻抽搐了几下,明峤赶紧上前将他略略扶起了一些,渡了些修为到他身上,轻轻拍着他的胸口替他顺气,直到咳嗽声停了下来,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躺椅上的人仿佛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又被拽了回来一般,脸上苍白得透出一种迟暮者垂死的气息。
他张了张嘴,发白的唇瓣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得闭紧了双目,似乎在蓄着力气,过了才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发出微弱飘忽的、断断续续的沙哑话语。
“修习之人会……会一种叫‘探梦’的本事……不知大师可会?”他虚弱地笑了一下,吃力地抬起了头,努力寻找着吾念的方向,空洞洞的眼神飘飘忽忽地落到了司淮身上。
也不知是什么在作祟,吾念还没有接话,司淮便抢在他前面出了声,道:“我会。”
傅鸣遥愣了一下,也不知有没有想起来说话的人是谁,只是依旧牵着嘴角,挂上那副惨白苦涩的笑容。
“无妨……”他顿了一会儿,似乎在忍耐着袭上头的眩晕,好一会儿才颤着声音说道:“恕在下实在没有力气……说下去……两位可入我梦来……在我梦中探看……看前因后果……若大师看完仍是不愿为我圆一场梦,也无妨……反正也没有剩下多少时日……”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俨然已经没有了再多说一个字的力气。
司淮回头看了一眼吾念,只当没看见他眼底犹豫的神色,扬手在傅鸣遥眼前拂了一下,便让他睡过去,只是眉头紧紧地蹙着,似乎睡得并不安宁。
明峤是见多识广的仙门宗主,司淮也不顾忌他,手腕翻转了两下就将骨笛从袖子里转到了手尖上,抬脚勾过一张椅子在傅鸣遥边上坐下。
“祁舟!”吾念忽然出声叫住了他,伸手抓住了他要举笛的手腕。
吾念从没有这样叫过他的字,司淮怔了怔神,反握住吾念的手拉着他在对面坐下,轻叹了一声,道:“大师入梦看过再决定也不迟。”
司淮的目光太过真切,藏着一些旁人都看不懂的情绪,吾念也从没有看过他这般认真的模样,转头又看了看沉睡的傅鸣遥,才终于点下了头。
“明宗主,不可让旁人打扰我们。”司淮抬头看向明峤,见他点头应下,才拉起吾念的手覆到了傅鸣遥的手背上,转而将骨笛递到了唇边,低低吹了起来。
雨势渐渐地又大了起来,断线的珍珠似的不断落在八角亭的檐瓦上,又顺着檐角落到地面,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将那一段低沉的低声盖在了夜幕底下。
傅鸣遥的这一场梦,从他离开天玑门开始梦起。
他是天玑门这一辈里最负治世才华的弟子,天玑门掌门送他离开之前,将饕餮印交到了他手上,叮嘱他如若遇上大劫,可用饕餮印护皇家宗室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