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胡澜止住后边正要开口的女子,脸上的笑意更深几分,道:“姑娘昨夜一个人蹲在秣阳大街上挨冻,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不忍心见姑娘受寒,便自作主张将你带回来了。”
他的声音温润得像山间暖泉里捞起来的玉,和灵隽身上的那股子温和不同,带着缱绻不散的暖意,和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邪魅气息。
司淮学着他身后那些姑娘露出几分羞怯的笑意,心里却有些忐忑,笑里藏刀的人往往最难对付,灵隽那和尚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里来。
这几个姑娘明明都是被这只叫胡澜的妖掳过来的,却又对他千依百顺的样子,说不定是被他使了什么魅惑的妖法。
胡澜见司淮不说话,也不恼愠,轻笑着问道:“不知姑娘闺名叫做什么?”
“在下……”司淮下意识要回答,话到嘴边意识到不对劲,生生又转了个弯,胡诌道:“在家里爹娘都唤我作小五,小女子姓司……施,闺名施槐,槐花的槐,家中排行第五。”
“想必姑娘出生的时候槐花定然开得灿烂,不然怎么生得比花儿还娇艳?”胡澜伸手在他脸上划了一下,他身后的几个姑娘便跟着笑了起来。
司淮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动脚,赶紧往后躲了一下避开他,脸上现出一丝愠色。
他从化成人形至今,还没有人用“娇艳”二字形容过他。
胡澜见他不悦,也没有过分强求,兀自站起身空出了床边的位置,让身后的姑娘围到床边去,用一派云淡风轻的语调道:“姑娘若是有亲眷在找你,我可以把你送回山下。”
司淮一时看不透他的心思,正在心里思忖着该怎么答话,围过来的姑娘就抢在他前边开了口。
“送回山下干什么?山下多纷扰,不如留在这儿和我们姐妹几个一起作伴,伺候公子。”
“是啊,施姑娘生得这般好看,定然很讨公子喜欢。”
“施姑娘似乎不是秣阳人氏,不知道是从哪里过来的?皮肤生得这样好,用胭脂最是好上色。”
“是呀!看着小脸儿白的,公子昨夜给我带回了一盒胭脂,正好让你试试!”
司淮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有些脑袋疼,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个说要给他拿胭脂的姑娘就跑了出去。
另外几人也没有闲着,又是拉住他的手问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又是捉住他的头发胡乱编起姑娘家的小辫子,七嘴八舌地没有一刻停息。
寻常姑娘家被妖怪掳到了陌生的地方总该害怕才对,这几人非但没有想要逃走的念头,还劝着别人也一起留下,要说没有被迷了心窍他是不信的。
司淮盯着那道背对着自己的背影,死死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在不知底细的时候冲动地把旁边的人都掀开。
跑出去拿胭脂的姑娘满心欢喜地又跑了回来,手里宝贝似的抱着个小匣子,站定在胡澜跟前晃了晃,笑道:“我不光拿来了胭脂,还把蔻丹也一并拿来了,他手指生得白细,涂上红蔻丹公子定然喜欢!”
“真乖!”胡澜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伸手从匣子里拿出一只白色的小罐子,径直走向司淮,在姑娘们空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那只小罐子不过半个手掌大,里面是一些碾出来的花瓣的汁液,一个小布团浸在里面渗成了大红色,便是那姑娘嘴里所说的蔻丹。
“我来。”胡澜看着他轻轻说了两个字,手往后伸了一下,接过一卷白色纱布,低头执起司淮的手,认真打量了起来。
在没弄清状况之前不好轻举妄动,司淮看着小心为自己上着蔻丹的胡澜,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把手抽出来。
这胡澜变换着模样下山把年轻姑娘抢上来,总不会是每天一群人坐在一起抹胭脂涂蔻丹?
若真是这样,他把姑娘带到这里也不是要做什么不轨的事情,而是做姐妹。
这蔻丹也不知道是用什么花瓣制成的,比几个姑娘身上的脂粉味还要香浓,涂到指甲上扎眼得很,司淮在心里暗暗把不见人影的灵隽骂了一遍,撇过脸不去看自己的手。
他从未见过女子如何涂抹蔻丹,只知道上完颜色之后要用布包着过些日子才能拆开。
但胡澜显然在这方面是十分精通的,司淮心里骂灵隽的话还没完,他就已经包好了最后一只手指,轻笑道:“过些时日拆开,一定很好看。”
“嗯。”司淮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视线越过他落到身后一桌酒菜上。
方才一直顾着恶心胡澜和骂灵隽,倒是没有注意到这群姑娘趁着他们两个涂抹指甲的时候已经备好了一桌酒菜,这会儿见他看过去,齐齐对他笑了一下,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