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道:“她叫黄桑。”
“碧萝,黄桑。”散宜洛喃喃地念了句,“名字倒很相近呢。”他的眼睛仍盯在黄桑身上。这姑娘不同于旁人,她的眉宇间染着淡淡的忧伤。他唇边勾起微笑:“黄桑姑娘,可以带我去你房里么?”
黄桑点头。散宜洛对桑于飞说了声:“表弟,你自己找人,我先上去了。”
黄桑的房间里没有过多修饰,简简单单的日常之物,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不似青楼女子,倒像小家碧玉。
“散公子,请坐。”她声音轻轻地道,“您想饮酒还是听曲,还是......?”
“我就想坐着喝喝茶、聊聊天。”散宜洛那对雾蒙蒙的深灰色眼珠里盛着温柔的笑意,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感觉。
“就这样?”黄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是,就这样。”
黄桑替他斟了茶,坐在他对面。散宜洛一副“这才对”的模样,抿了口茶,赞道:“这茶便如姑娘,清新淡雅,真是妙哉。”
黄桑脸上微微一红:“散公子......”
“我不姓散,我是复姓,散宜。”
“哦,抱歉,散宜公子。您这姓真是稀罕,我都没听过。”
“姑娘你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才是真的稀罕,我也没见过。”散宜洛微笑着注视她,“不过夸你一句,你便害羞了,你哪像青楼女子?所以,跟你聊天,对我来说,可是一大享受呢。”
黄桑苦笑:“散宜公子难不成是专门到青楼里来找清纯女子的?您这爱好真是特别。”
散宜洛哑然失笑:“姑娘好一张利口,倒是我眼拙了。不过,我并非宣国人,我们那边的女子可跟文弱温婉沾不了边,她们啊,个个都跟汉子似的,而妓-院里的女子又个个火辣。所以见到姑娘这样的,我就觉得特别稀罕。”
黄桑道:“散宜公子是从西面来的吧?”
“是,我是散国人。”
“散国?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呢。”
两人闲聊了几句,散宜洛转移话题道:“我方才见姑娘面有愁容,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黄桑垂下眼帘,长睫落下一圈淡淡的阴影:“我只是......”欲言又止,“公子是来玩的,何苦......”
“我猜姑娘是为了世态险恶,人命比纸薄?”
黄桑一震,仓皇抬头,她只觉得,这人的眼睛太毒了。可是,人家一脸悲悯,又让她生出被怜爱的错觉。她的嘴唇颤动了两下,又是一声苦笑:“公子您......您的宣国话说得真好。”
散宜洛弯起嘴角:“我母亲是宣国人。姑娘,我说得对吧?姑娘是因为碧萝而难过?”
黄桑抿了抿唇。
“我说对了。我第一眼看到姑娘,就觉得姑娘是个善感的人。我听我表弟说起过碧萝姑娘的事,她恐怕已经不在人世。原因无它,就因为她身份低贱。所以,姑娘是因为她而哀伤,至今不能展眉。”
几句话说得黄桑泫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散宜洛体贴地掏出帕子,去替她擦拭:“别难过,若是愿意,可以跟我讲讲她与太子之间的事。只把我当成倾诉的对象就好,我这个外乡人,希望为姑娘排遣心事。”
黄桑感觉自己被散宜洛的温柔包围着,她不由自主地沉溺。
“我与碧萝是一起被卖到待月坊来的,那时候我们都只有十三四岁,我们俩情同姐妹。她长得好,人又聪明,样样事情一学就会。十六岁她就成了待月坊的花魁,许多人为她一掷千金,可她只卖艺不卖-身,直到......太子要了她。”
“太子独自来么?”
“不是,第一次,他是与丞相之子缪云华、太傅之子秦襄玉,还有端国公之子陈奇峰一起来的。后来陈奇峰不太来,但他们三个常常结伴而来。”
“陈奇峰?”散宜洛用手指轻轻弹着茶杯,若有所思道,“他就是那个皇帝亲封的二皇子陈瘦石的弟弟?”
“是。”
“我听说二皇子陈瘦石是宣国的大才子,文武状元,只不过脾气有点古怪,自请到一个什么穷县当县令,不肯留在京里享受荣华富贵?”
“是啊。”黄桑道,“殿下他德才兼备,虽不是皇帝亲生,却比那太子强过百倍。”
“哦?他在京中竟有如此好的名声?”散宜洛道,“不过,我可听说他是个断袖。”
“断袖又如何?他用情专一,只喜欢一人,那人还是他的侍卫,奴才身份,可他完全不在意。这样的男子,可真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