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亭握在椅子扶手上的十指有些痉挛,脸上的肌肉已经绷得像弓一样紧了,咬着牙沉声道:“你是小公爷,是要继承为父爵位的,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任性妄为,你想丢尽我与你娘的脸?你想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陈瘦石抬头,平静地道:“孩儿可以不要爵位,这爵位,就给二弟吧。”
陈敬亭终于忍无可忍,狠狠一巴掌抽过去。“啪”的一声,响彻书房,在夜里听来惊心动魄。
陈瘦石被打得身子一晃,手里托着的玉带也几乎滑落在地。他耳畔嗡嗡直响,半边脸都麻木了,嘴里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爹,孩儿不孝,惹您生气了。”他磕下头去,“但孩儿所说,句句真心。请爹息怒,保重身体,早些休息吧。明日等孩儿见完陛下,回来任爹责罚。”
陈敬亭无力地挥手:“滚!”
陈瘦石起身,将玉带放到桌上,转身离开。陈敬亭闭上眼睛,许久,一滴眼泪从他眼角落了下来。
陈瘦石飞掠回劲院,看见杨榛屋里仍有烛光,心想,他莫不是疼得睡不着?想进去看看,又担心他看见自己脸上挂着明晃晃的掌印,知道自己挨打会心疼,便隔着门说了句:“榛儿,快睡吧。”
杨榛趴在那儿,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陈瘦石的点点滴滴,这个人就像麻醉剂,竟让他忘了身上的疼痛。
听到门外的声音,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扭头看门外:“大人,是您么?”
“是我。你莫不是疼得睡不着?”
“不是,不是。”杨榛连忙爬起来。陈瘦石听到他的动静,轻喝道:“别动,好好躺着!我不进来,我只是看你屋里烛火未灭,有些不放心。”
“大人,属下不疼了。”杨榛慢慢蹭过来,“属下马上睡。”
“好,那现在就熄灯。”
真是霸道的人。杨榛心里吐槽了一句,嘴里却乖乖应了声:“是。”吹熄桌上的蜡烛,回到床上:“大人,您也早些歇着吧。”
“好。”陈瘦石举步欲走。
“大人。”杨榛又唤了声。
陈瘦石心道,这小子怎么变得粘糊了?“何事?”
“大人,属下忽然想到一件事。”
“何事?”
“属下与大人的名字:榛、石,合起来谐音就是‘真实’,您说是不是很有趣?可属下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呢,呵呵。”
陈瘦石虽然又听到了“谐音”这个新名词,可他没有深思,他实在忍不住扬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极其宠溺的笑容。“傻小子。”笑骂了一句,他便走了。
可惜杨榛没有看见他那个笑容,否则,恐怕开心得一夜都睡不着了。
第二天,陈瘦石又是天刚亮就起来了。紫燕、紫藤进来向他请了安,伺候他梳洗穿衣。陈瘦石用了药,脸上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但身上被陈敬亭抽到的地方都留下了斑斑青紫。幸好有衣服遮住,旁人看不见。
“去看看杨侍卫怎样了。”他吩咐紫藤,“我去父母那儿请安。”
他一身白衣,穿过清晨微凉的风,来到主院,见陈奇峰已经在那儿了。
陈奇峰躬身问安:“大哥,昨夜睡得可好?”
陈瘦石看他一眼:“二弟,昨夜你可有在父母面前说过我院里的事?”
陈奇峰道:“大哥所指何事?”
“昨夜你来过后,柏凌很快就来了,来执行父亲的命令责罚杨榛,说他逾矩。父母远在前堂,如何知道我院里的事?”
陈奇峰惊呆了:“大哥,您怀疑小弟……?”
“不是他!”一个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响起。两人回头,是陈敬亭。
“府里有什么事能瞒过为父的眼睛?”陈敬亭面沉似水,瞪着长子,“你自己行为不端,倒责怪起你弟弟来了!”
“爹!”陈瘦石眼里泛起倔强之色,“孩儿不过是喜欢了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何曾行为不端?”
陈奇峰更加吃惊地看着他大哥:“大哥,您莫非……莫非喜欢杨榛?”
“是!”
这时,翠玉从正房出来,唤道:“大少爷、二少爷,夫人请你们进去。”
陈瘦石忽然回过神来,看向父亲:“爹,您昨夜莫非宿在书房?”
陈敬亭一甩衣袖:“为父睡不着,怕扰了你母亲。”
陈瘦石歉然:“爹,对不起。”
陈敬亭没理他,径自进了正房。
兄弟俩进去给父母请了安。若华长公主脸色有些憔悴,像是没睡好,但气度依旧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