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退到一边,小声地问周围的人:“大哥,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事啦?”
旁边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个精通各类八卦的主,贼兮兮地告诉我:“据说是来抓王府的沈总管的,刚才听他们在叫沈总管的名字,他好像犯事了,说看到他就格杀勿论。”
宁王府只有一个姓沈的,也只有一个总管,他讲的沈总管必然就是沈月卿。
一听说沈月卿犯事了,我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想赶紧带他跑路。
我偷偷守在不远处,眼巴巴地望着王府大门,生怕他们把沈月卿抓出来,那我要怎么做呢?
――是装作不认识地看着他们把他带走,还是扑上去不自量力地和他们火拼?
我还是开溜吧,反正我现在身上有六百两银票,财务自由了。
我刚想溜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师父。”
虽然白衣变成了青衣,绾起的头发放了下来,但我一眼就看出他就是沈月卿。
他在唇间竖起一根手指,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任由他牵着我的手,两人慢慢地往城门口走。
“这个给你,出师礼。”
沈月卿给了我一把剑。通体漆黑,十分普通。
估计是他在二手市场淘的或是直接在路边捡的。
“朱珠,师父的眼睛看不见了。”
语气里毫无悲伤之意。
“师父,你应该已经失明很久了吧?”
“你早就知道了?”他有些诧异。
“不,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我在你面前挥手,你眼睛也不眨一下,说明你是真的看不见了,可你带我走路却一点也不磕绊,说明你已经适应很久了。”
他沉默了良久,道:“这些事情和你无关,你放心,没人会为难你的。”
我反握住他的手,平静道:“以后我会照顾师父,我们一定能平安地离开这里。”
……平安离开显然是不可能了。
罗寒追来了。
一个时辰前明明还心平气和的罗寒,此刻双眼充血、眼神阴冷,宛如修罗,他轻轻一跃,就挡在了我们的面前。
剑尖直指沈月卿的心脏。
――完了,沈月卿完全看不见,他不会躲避的。
危急关头,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抱着沈月卿避开,顺便吐了罗寒一口唾沫,他没有防备,眯了眼。
我打横抱起沈月卿,往城门口一路狂奔。
我跑得几乎五脏六腑都要飞出来了。
一辈子也没跑的这么快过,哪怕是大一体测跑八百米,我都没这么努力过。
沈月卿窝在我怀里,还有心情和我说笑:“朱珠,师父重不重啊?”
我没好气地骂道:“重啊,简直和猪一样。”
“噢,那你把师父放下来吧。”沈月卿轻轻笑道,“师父今天是穷途末路了,但没有人会为难你的,听话啊。”
“啊呸!别烦本大爷了,我们就快出去了。”
我狠狠啐了一口,暗骂这帮守城的匪徒怎么这么快就摆好了弓箭。
若我直接冲过去,以身体撞开城门,那么有多大的把握能在枪林箭雨中带着沈月卿安全逃出去呢?
沈月卿不怒反笑,伸手一捏我的后腰:“你今天怎么跟个泼妇一样,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端庄贤淑呢?”
这一捏太过销魂,全速奔跑中的我几乎摔倒在地,勉强稳住身形继续边跑边骂他:“端庄你妹,贤淑你妹,混账我们在逃命啊!”
沈月卿淡淡道:“够了,不必再逃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的怀里摔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
――他点了我的定穴。
我死死地盯着他。
他孤身一人,躺在地上,对着我的方向,虚弱而温柔地笑了一下。
无数把剑架在了他的身上,头顶上方,还有无数支闪着寒光的箭羽。
“不要啊――”
我绝望地哀嚎,眼睁睁地看着罗寒一剑斩下了他的右手。
鲜血喷溅了一地,我却不能动弹半分。
我却不能在此刻上前去救他。
人生、人性,一生最绝望不过如此。
……
“师父――”
往昔里的朝朝又暮暮,或温存或吵闹的时光,在眼前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现,无数气血涌上心头,像火焰一般在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