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烬和尚面带笑容时慈悲,消去笑容时残忍。
池七殊曲腿坐在屋檐上,单手拖着下巴看空地上明烬和尚为死者超度。
此时日头正热,无数人被太阳晒的躲到了旁边阴凉的地方, 连听风楼的弟子都忍受不了酷热, 纷纷拿了遮阳的东西挡在头顶。
唯有明烬, 头上六点戒疤,光滑无毛, 油光锃亮。
池七殊曾经在一个位面做过和尚,所以了解戒疤并非每个和尚皆有。
它代表六根清净, 了却凡尘, 从此青灯古佛,一心修道问佛,佛法高深者, 才会拥有戒疤。
可明烬被人尊称为大师, 却并非是十二个戒疤。
这个和尚一身的谜点, 他对于佛法精通, 手持佛珠时慈悲为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池七殊不相信世间竟有这么邪的和尚。
期间池七殊出去溜了一圈填饱了肚子, 回来的时候见明烬和尚依然在为亡者超度。
旁边听风楼的弟子们很受感动,也或许因为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于是在长辈的带领下, 纷纷肃穆地站于明烬身后。
月上柳梢头,溪水潺潺而过,故人已相逢,偏做人不知。
此情, 此景。
池七殊来到这个世界,不知原身身份,乍然碰到一个身份不明的和尚,只能竭力保命。
即使知道和尚魔头的身份,但谁又会相信一个普通补魔者的话,而去怀疑一位得道高僧?
听风楼的楼主楼晚秋对和尚毫不起疑,也未曾问过和尚为何恰巧在瓦南村,他上前行礼,万分感激。
可明烬推辞了所有的束脩,只讨了一碗水喝。
等到万籁俱静,池七殊遥望破烂的村头,似乎看到了即将风起云涌的江湖。
“在上面坐了一天,要下来喝杯水吗?”
念了一天的经,和尚的嗓音已经沙哑,可此时听在耳中,却依然海纳百川般地慈悲。
出家为僧,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一场修行,可对于明烬这样的魔头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池七殊低下头,“你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明烬闻言,双手合十,他表情虔诚,佛珠垂在两手之间,“阿弥陀佛,自是达到目的了。”
池七殊从屋顶上跳下来,在明烬的面前走了两步,他观察着明烬的神色,心情烦躁地让手一直在腰间徘徊。
明烬却似乎料定了池七殊不会轻易动手。
由得道高僧超度过的死亡,当百姓谈论起来时,只会记得圣僧高贵圣洁的模样,哪里还会记得本应该属于死亡应有的惊惧?
而唯一记得这份仇恨的,唯有听风楼。
也只有听风楼。
“如果我跟你讲佛法道理,你比我精通,哪怕我百日百夜不停地对你说教,似乎也无法将你驳倒,和尚,我说的可正确?”
明烬,“阿弥陀佛,贫僧出身佛门,自是对佛经颇有领会,施主想要了解哪一卷经文,只要贫僧知道,必定知无不言。”
风起,吹动了和尚的僧衣,明烬模样俊美,身法若千,风随影动,他双脚离地,轻若羽毛般落在了房檐上。
那里是池七殊待了一天的地方。
明烬低头,慈悲的目光中无悲、无喜、无私心、公正、博爱。
可这样的眼神,明明慈悲,细看之下却又凉薄无比。
明烬笑着,“施主,这天下因果轮回,却并非善因结善果,佛法虽无边,却渡不了天下人,贫僧劝施主不忘彼岸,否则这一生,却也太过无趣。”
佛家讲究,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池七殊现在十分想吸一根烟,想静静。
因为他发现,做了千千万万的任务,他刚刚居然没听懂和尚装逼的话!
失敬失敬。
在听风楼的弟子到来之前,池七殊寻着明烬的方向离开了这里,出了瓦南村的地界后,却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和尚的踪迹了。
反而碰上了跟听风楼弟子汇合在一处的彭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