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涯九看他握着剑迟迟不动,转而道:“下不了手?”
“嗯。”棠明辉咬住下唇微微点头。
梅涯九又问:“即使这人先前对你我二人直接下了杀手,此时便是杀了他也是天经地义,也不愿动手?”
棠明辉挠挠脸,苦恼地想了想:“这人是冲着师尊而来,师尊如何处理他我无二话可说,但我不觉得我有立场剥夺他的性命。”
即使他觉得刘贺罪不至死,但确实是刘贺莫名其妙动杀手在先,若因此梅涯九打定主意要除掉刘贺,他不会说些什么。
归根到底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仇怨,他这个局外人总不好横插一脚。
梅涯九双手负于身后,淡淡道:“就算他是冲着你来的,想来你也会放过他对不对?”
棠明辉老实道:“到底是误会一场,罪不至死。”
刘贺在旁对棠明辉稍有转观,此前他当他是大魔头身边的小魔头。不过他还是冷哼一声,黑着脸骂骂咧咧道:“误会个屁,正道七大宗八大派一起悬赏他,还能是冤枉了他不成?”
骂完,他又劝棠明辉道:“看你还有点良知,我劝你最好早日离开这个邪魔外道,否则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刚说完便换来棠明辉恶狠狠一瞪,他像是炸了毛的幼猫,凶巴巴道:“闭嘴!你再这么说我生气了!”
刘贺哽住:“哼,不识好人心。”
梅涯九眼底倒是泛起几分疏懒的笑意,小徒弟总能给他惊喜,这般逞凶也是极可爱的。
他手上没有证据,便也懒得解释。想也知道凭他现在展示出的实力,刘贺不会相信他是通过公平的比斗赢得的宝物。
便是他信了有比斗一事,恐怕也只会觉得他是凭借过强的实力占便宜。
但梅涯九是不屑于占便宜的,他当日里本就重伤在身,实力和巅峰期远不能比不说,无法高强度持续作战,因此车轮战本身就对他极为不利。
并且他还给自身下了禁制,将实力压制在了和对手相同的水平,自始至终没有违反,也没有动用一些超常手段。
重重限制下,有几场比斗便是他也打的很艰难,最后堪堪获胜。
梅涯九拉回话题:“这便是我要你动手的缘由了,你心太软了,你对敌人仁慈,敌人却不会对你仁慈。斩草不除根,你的好心换来的可能是敌人更深的记恨,以及下一次更凶狠的袭杀。”
棠明辉抱着剑闷闷不乐:“可是也有可能不会呀,因为未来的一个可能性就下杀手,这样做真的对吗?”
梅涯九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道:“为救一城而杀一无辜之人,是对是错?一个好人遇难,他未来可能会杀人如麻,那么救还是不救?救下他后若是成了魔头,那么当日救他又是对是错?对错不好分说,也没有标准答案,既然如此——我所为即为正确。”
声音虽轻,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棠明辉被他那绝对正确的狂傲所震住。
“所以我永远不会对自己的所为后悔。”梅涯九直起身,他摸摸小徒弟的头,“你当也如是。”
哪怕他所做过的,在他人看来十恶不赦、大逆不道,又或是疯疯癫癫、不可理喻。
棠明辉听的目瞪口呆,刘贺耳力好,也听的清清楚楚,忍不住道:“果然是邪魔外道,满嘴歪理。”
说完他就又被瞪了一眼,梅涯九失笑:“我确实不是好人,但你们正道人士又好到哪里去呢?”
他转而又对小徒弟道:“不提未来的可能性,便说现在,凡修士各个可杀,皆有取死之道。你便是无缘无故杀了他,也完全不必有心理负担。”
刘贺冷讽道:“那你自己岂非也是如此?”
梅涯九神色坦然:“自然,只要有那个实力,败北身死我毫无怨言。”
他说的是心里话,所以每逢遇上有人对他喊打喊杀,他都不曾为此愤怒。便是有朝一日败于谁手,他也会坦然迎接死亡。
棠明辉心脏登时漏跳了一拍,莫名的担忧与不安充斥他的内心,他紧张地揪住梅涯九的袖子:“师尊为何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