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茹只是一时忘情这才忽略这些,这会子如何还想不起来这许多事情,立刻镇定下来。只是表面上是镇定了,但内心依旧是微甜酸涩,种种情绪一齐上涌。
宝茹不可能去码头那边的,只能在家里安坐等待——这可如何派遣心里的亟不可待?宝茹只能站起身走来走去,或者指尖下意识地敲打桌面。
小吉祥看不下去宝茹这样子,只得拉着她坐下道:“我的好姐儿!怎么就这般急了起来,要知这可还有的等呢!跑商回来这一日最是忙碌,与车船行的人交割也就罢了,还有各样货物入库,一样样地检验,对照着货单子来——这可是个细活。还要与老爷交账,再有与那些看货的应付。今日不到日落定是见不着人的,姐儿难不成要这般直到晚上?”
宝茹知道小吉祥说的有理,只是很多事情并没有道理可讲,她这般样子她自己也不能控制啊。让她找些别的事情来分散一下,可是能做什么,这时候她做什么也不能用心了。拿起书本子,一页页翻不动,一会儿就出神了。临帖儿也一样一塌糊涂,至于别的也不用提了。
见宝茹这个样子,小吉祥不再劝了,反倒是开始想着怎么能让两人早些见面,想了想道:“姐儿咱们去看看店里都来了些什么货物吧!”
宝茹听了眼前一亮,虽说郑卓不定会回铺子里,但是总归有可能,至少比起家里晚上才到,要好得多。况且去看看那些也算是找到事情做了,比呆在家里干坐着要强。于是说干就干,宝茹立刻就去与姚太太说了一声就往自家铺子里去了。
宝茹带着小吉祥到了自家百货铺子时,铺子后门大开——为了不耽误前头生意,只开了后门装货。只是让宝茹失望的是,督促这些车夫脚夫来运货的并不是郑卓,而是赵四哥。那些货物自大车上卸下来,或是一人一抬,或是两人一抬,按着赵四哥的指示分类摆放到库房里,这才算完。
宝茹只看那络绎不绝搬货的脚夫就晓得这一趟生意依旧很好,虽然见不到郑卓,这时候她已经微微转移了注意力了——毕竟这是她家生意,怎么可能全然不在乎。
于是她先凑到了赵四哥身旁,等到他不那么忙时才与他发问道:“四哥!你们这一趟出门如何?”
赵四哥原先全神贯注只在对着货单子勾选货物,是不知宝茹来了而且凑到了他身后的,这时候宝茹发声倒是惊了他一下。他回头才发现是东家小姐,原本因忙得焦头烂额而不太好的神色立刻和气起来。
只见他笑道:“原来是小姐来看了,托东家的福气这一回依旧好着呢!到底赚了多少我倒是说不太清楚,账目是白老大和卓哥儿管着,我和罗小官做事就是了。只不过我怕他俩也说不清,毕竟这些货物进进出出的,好多数儿都是挂在账上,却没整理。只怕还要理一理才能晓得。”
宝茹又与他说了些路上的事,这才口风一转问道:“倒是辛苦你们了,也不知你们整日在船上有没有不适应的,我倒是听说好些人不能适应,好容易有些起色了,下了船反倒觉得地上在摇晃喱!”
赵四哥没察觉道宝茹话里的深意,立刻道:“嗐!除了卓哥儿,咱们都不是第一回跑商了,要是有那等上不得船的,要么就不做了,要么就咬牙忍下来了——到如今也就好了。至于卓哥儿,他倒是天生做这一行的,我头回上船,在甲板上站也站不稳。他却是吃喝睡觉没得一处妨碍,倒教我们好生羡慕!”
宝茹从这句话里知道了郑卓这一趟出门至少没病没灾,也没被船上生活折磨,一时心下稍安。想到反正不能提前见到郑卓,于是开始关心起这一次的货物了。
她好奇地问道:“这一回又是一些扬州货?我看倒有些不像了。”
宝茹是从这些货物的包装上看出的,如果是些扬州特产,那都是手工艺品之类,不说值多少钱,至少不可能如宝茹今日见到的,好多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
赵四哥见宝茹注意到了这些,便笑着小声道:“这一回可是赚着了,回程时在镇江那边遇到一个小盐商,家里惹上了一桩大官司,在扬州是混不下去了,于是便变卖家财了事。这样的境况大家都是竞相压价的,啧!好多好东西,虽说只是个小盐商,但是在扬州,只要沾了‘盐’字,又有几个是寻常的。”
赞叹了一声,赵四哥这才接着道:“咱们本是外地人,这样的好事并没有咱们什么事。只不过白老大有手段,原来与他家做过生意,虽没与他家主人搭上话,但是于他家那管家却奉承得极好。这一回也是老门路了,好处银子并不吝惜,好歹让咱们也入了场。别的东西没轮上,盐倒是带了一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