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茹心里气呼呼的,她本想着要把那螃蟹倒了喂狗的——她倒是忘了,她家是没养狗的。可是一顿饭下来,父亲和郑卓两个居然把螃蟹吃完了,一面说明两个忒能吃了,一面也是姚顺风姚顺水两个特别吝啬,看着大螃蟹昂贵,肯定没买多少。宝茹心里恶意地猜测。
宝茹第二日上午与周媺玉楼吃点心时还忍不住与她们说了这回事,待宝茹信誓旦旦地说到‘那两个一定是十分吝啬,不然怎的一顿就吃完了’时,周媺与玉楼都笑得不行。
“你怎那么多想头!”周媺倒了一杯茶,怕呛着,缓了缓这才饮下。
“嗳!是不是家家都有这样几个倒霉亲戚。”宝茹说完了,忍不住叹道。
“可不是,都说朝廷还有三门穷亲呢!”周媺笑着与她说。
“不是,不是这个!”宝茹摇着头快速否定了,咬着嘴唇道:“穷算什么?我家每年年头年尾的,也有那打抽丰的。很有些人也是端端正正的,虽说迫于生计不得不来求些帮衬,但是人心里记着好呢!来年情景好转了,也不会忘了给我家捎些瓜果米面,答谢答谢。这不值什么,难得的是有这一份心!”
周媺一开始听着还当是些玩笑话,待听完却也是沉思,没想到宝茹后头说的这样质朴。仔细想想也很有理,穷算什么,家里亲戚,帮衬帮衬就是了。最怕那等日日与你敲骨吸髓,却当作是理所当然,末了不念着你半分好的,这才让人心冷。
宝茹想着的是那两个‘叔叔’,好歹离得远,平日里又没得啰嗦。周媺却想着自家那没分家的大院子,俗话说,牙齿还有咬着舌头的,何况日日相处,自己几个叔叔婶娘哪个是好相与的?整日里只说自家占了管家的便宜,只要自己有些好穿戴便拿来说嘴,指桑骂槐,绵里藏针。
周媺有时觉得自己只有在学里才是松快的,一回家就十分憋闷。这些话她从没说过,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宝茹与玉楼,她从小学着闺范长大,实在做不出与别人说长辈是非的事来。
甚至有时候她会心里暗暗觉得羞愧——自己竟然是这样暗自怨恨自家家人的!怨恨婶娘刻薄;怨恨奶奶把持家里不放,不肯分家;怨恨堂妹没得半点德行……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只有没得这般烦恼的龚玉楼咬了一口糖糕,轻描淡写地作结。
正当三人有些缄默时外头有了一阵嘈杂声响,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这不应该啊!丁娘子家里因着教着小娘子,门户最严,只怕冲撞了!今日,是有什么事?
第22章 丁娘子事
外头一片嘈杂,隔着几道门,宝茹这些人都听到了,可见是十分难了事的。好在丁娘子家一向门户严整,小厮与粗壮婆子紧守了门户,到底也没什么事真扰了里头。
宝茹还以为是石狮子街别家别户有个什么事体——她想着丁娘子一个女塾师连出门交际都没有,能有什么麻烦。可是之后丁娘子久不来上课,宝茹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知道午间丁娘子才红着眼睛见她们,不是为了上课,只为了说今日提前放课了,教她们家去。
宝茹她们出门时外头已经静了,实在不晓得外头原发生什么故事。还是车夫那时在不远的茶摊儿上,隐隐约约听了一些。
说是好像来的是丁娘子的婆家人,只不过不晓得为什么丁娘子不肯与他们相见,后头便与门房争吵起来了,又是拍门又是砸东西,还把那门房打了,听说那门房头上有雀卵大的一个洞,血流了好多呢!那帮人怕出事,这才散了。
宝茹听了也是一阵无话,这叫什么事呢?前脚自己还在与周媺说些倒霉亲戚的事 ,玉楼还接了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后脚就应验在丁娘子身上了。
只是不知道是些什么事,就宝茹知道的,丁娘子的相公是早死了的,她婆家家计艰难不肯白白养活她这样一个寡妇,打着笑脸儿与她说‘你一个少女嫩妇的,守他做什么’,就要把她嫁人。最后丁娘子不肯,拿了一纸休书这才了事。
算起来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婆家人到底有什么事要找上一个已经写了休书的儿媳妇?
这事情宝茹一直琢磨,直到第二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第二日甚至连丁娘子的面也没见着,丁娘子的算术课叫饶娘子的瑶琴课给顶了。只是练习瑶琴须得静心,不只宝茹,学里的众人心里只怕都挂念着丁娘子的事儿,一堂课也不过是潦潦草草,应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