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我的头怎么这样疼。”他突然一转身,并将身后那人的视线挡个正着,“还是你坐这里吧。”
“……”
推来推去,终有人坐在了那个位子,而下面的叶凡从未停止手中动作,不停在尸体上来回按压。
“尸身腐烂较重,头被利器砍去,死亡时间应在三日以上,至于死因…”叶凡突然一顿,随即摇摇头,“不好检验。”
“为何不好检验?他的头不是没了吗?”杜思疑惑道。
叶凡斜了他一眼,解释道,“并非无头便是因利器所致死亡,死者生前尚有可能因其他原因致死。”
“其他原因致死…”杜思喃喃道,又望向惨不忍睹的尸体。
单看尸体腐败情况,一定不少于三天,夏季炎热,细菌分解速度加快,尸体死后器官自溶时间也十分快,这只是从环境因素来分析,死者死因也是影响自身自溶一大因素。
从虫蛹孵化速度,也能确定大致死亡时间,第一代蛆虫孵化出、当然是距离死亡时间要近些,而往后几代虫蛹孵化,要想推出死亡时间与死因就更困难了。
叶凡来到断首伤口前,蹲下身细细查看,只见断首处已生出许多蛆虫,一些软组织自溶流出的液体堆满断口,那些血迹反而不明显。
接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叶凡捻起几条蛆虫,凑近脸查看。
“怎么样?”杜思连忙问道。
“是这几天才孵出来的。”叶凡将蛆虫一扔,那边离了八丈远的人急急往后一蹦,却撞到一人身上。
他回头一看,望到一张俊美而冰冷的面孔,那双如墨般幽深的凤眸向前方看去,仿佛永不会垂下头。
“这位公子,对不住了啊。”
井恒不语,反倒往前站了站。
“死亡时间无误,可死因…”杜思有些无助,他现下心乱如麻,以前学到的东西都搅作一团,在眼前这具尸体上难以发挥作用。
杜思再一次感受到茫然,都说理论大于实践,可此番场景,却使他觉得实践要大于理论。
“莫慌。”叶凡出声道,将杜思拉回现实,“局部检验也可验出真正死因。”
“局部检验?”杜思急急说道,声音不自觉大了些,“一个人身上有那么多的部位,能验到么?”
叶凡看了他一眼,那双经由岁月沉淀的眼竟莫名使杜思平静下来,他不禁用衣袖擦擦额上的汗,手上一股浓郁醋味袭来,却令杜思完全清醒了。
“你身为一名仵作,最该明白谨小慎微、反复检验乃重中之重。”叶凡沉声道,杜思垂下头,羞愧至极。
“或许你不将这尸体放在眼里,普天之下,死去的人千千万,少了这一具、似乎也不算什么。”叶凡话锋陡转,言语无比犀利,“可干我们这一行的,手底下经过的尸体却都是一样的,人死后不过黄土一柸,无贵贱之分,无论此人生前是多么的好、多么的坏,你我都得一视同仁,守这行的规矩!”
“叶先生,是我错了。”杜思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叶凡悄悄瞅了他几眼,复道,“没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你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此时要多看多学,少一样知识,你手下可就多了一条冤魂。”
杜思凛然,不禁望向自己一双手,它承载的重量如此大,他怎能轻言放弃?
两人再次动作起来,皆被街对角茶馆二楼坐着的严世之尽收眼底,他坐的位置刚好能看见杜思、桌角却将那尸体挡个严实,正合了他的心。
“杜思这孩子生性善良,人也勤快,虽在隆化待了几月,我却将他看了个明白。”祝松山说道,严世之转过头,对他笑了笑。
“可有什么人找过他?”
祝松山想了想,脑中忽然浮现一张俊美至极的面孔,在他所认识的圈子里,从未听说此人。
他皱皱眉,终是将到嘴边的那个名字咽下去。
“没有什么人。”祝松山望望杜思,又道,“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严世之抿了口茶,其他人才敢抬起茶杯,“我看未必如此,谁知他有没有杜永秋的脑袋呢?”
祝松山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严世之笑笑,望向所有人道。
“听闻,他破了几桩案子。”
除了祝松山,却无人有反应。
“宋知县也知此事…”祝松山想到被力差抬走的宋炜,神色变得极为耐人寻味,“可惜宋知县身体不适,现已回去了。”
许多人咳嗽几声,应是将脸憋的通红,严世之想起来方才场景,光明正大的笑了。
“宋知县凡事亲力亲为,不想这次却栽了个跟头,这些日子要好好补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