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不说,确实有点意思。
三代血族原来听说要来“看鱼”,还心说有什么好看的。但现在真的置身其中,海蓝的底色当中,水母慢悠悠地飘来飘去,盖拉德维尔又觉得好像真的挪不开视线。
他走到卓澜身边,望着那些来来去去的生物,说道:“你现在喜欢傻站着很久很久,就为了看这些?”
“不是很有意思吗?”卓澜被吐槽,也不觉得生气,眼睛也不转一下地回道,“你看它们,长成各种各样,还有会发光的。毫无知觉地游来游去,死了就化作海水,了却一身轻,谁都不烦心。”
盖拉德维尔偏头看他一眼:“长得有趣,死亡也有趣?”
“水母的看点可不是有趣,而是这样无欲无求地、慢悠悠地来来去去,看了觉得治愈。好吧,你大概不了解是怎么个治愈法,毕竟血族也不怎么生病……”卓澜顿了顿,又随口闲聊,“啊,我忽然想起来,海底有一种鲨鱼,能活五六百岁。”
这个话题对于人类来说或许有点意思,但对于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三代血族来说,反应只有:“然后呢?”
“然后,这种鲨鱼终其一生只在黑暗的海底来来去去,不知道海面上、大陆上是多么的风雨变换。”卓澜道,“对他来说,一生当中的每一天、每时每刻,都是一样的。那你觉得,只能活几十年、了不起百来年的人类,是愿意继续当人,还是愿意在海底沉寂几百年?”
“你这么说没什么意义。”盖拉德维尔道,“你不是人类,也不是鲨鱼,无法知道他们到底愿不愿意变成对方。”
卓澜看向周明辉。
周明辉来了一句很哲学的话:“朝闻道,夕可死矣。”
“哇哦,有文化。”卓澜拍拍手,又朝三代血族道,“你看,人类即便只能活很短时间,也要及时行乐。有欢乐,就有悲伤;有动力,就有压力。看看水母,就是能拉缓心情的一种方式,所以就不要去考虑什么意义不意义的。”
卓澜的话好像没什么重点,所有内容似乎只是随口闲聊。但在场听的男人们,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周明辉问道:“那你现在快乐吗?”
“哈哈哈,周总,你让我想起之前很流行的一个问题。”卓澜反问道,“你幸福吗?”
周明辉望着他的眼睛:“还可以,但我希望能更好。你呢?”
“我?”卓澜垂眼一笑,然后重新抬头看向水母,“我够好了。就是太好,好到有点过分了……”
男人们神色一凛。
除了三代血族,其他男人印象中的卓澜都是张扬的、跋扈的,好像别人给他什么好东西、围着他如何捧,都是理所应当。卓澜很少会露面自卑、或是感觉“我不值当”的一面,他的自信仿佛与生俱来。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盖拉德维尔见过卓澜的这一面。当年他救了卓澜,给了初拥转化对方。当卓澜能行动自如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来问盖拉德维尔:“我要给你什么?”
从那开始,并且持续一段时间,卓澜都呈现出一种“随时要为盖拉德维尔卖命”、并且时不时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三代血族不止一次听过他怀疑自己在做梦的自言自语。他奇怪自己为什么真的能得到“永生”,为什么遇到了一个会对后代很好的“父亲”,为什么从濒死之际一跃过上了这种想也不敢想的好日子。
盖拉德维尔给他的物质生活,不比艾利克斯给他的差,甚至要好上非常多。
卓澜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种馅饼能砸在自己头上,还能砸两次。
盖拉德维尔知道他的心态,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三代血族可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把这个战战兢兢的小家伙调教得无法无天,充满自信。
时至今日,卓澜居然再次“复发”了。
盖拉德维尔没有其他人那么神经紧绷,但也很快握住他的手,回道:“没什么好得过分的,你值得一切。”
卓澜扭头看他。
“不用想太多,每个人都在心里有自己的衡量方式。”三代血族道,“没人逼你表态,也没人要求你的回报。你不用有压力,但有也没关系,随便你怎么发泄。”
说着话,盖拉德维尔亲了一下他的手背:“我和你永远站在一起,你知道的,你不必害怕什么。一切有我。”
卓澜笑了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必害怕吗?”
盖拉德维尔道:“当然。”
“好吧,那我就不害怕了,我会勇往直前的。”卓澜笑着,举起盖拉德维尔的手回亲了一下手背,“一切有我。”
男人们听着,只以为是卓澜抄袭盖拉德维尔的句式,把话又说了一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