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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仕明坐在那间萧索的东厢房中,门口多了把守的侍卫。已经冷了的饭菜还摆在桌上,一口未动。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一整天,窗外太阳东升西落,到了傍晚,南梦来了。她直接走进屋来,一进门就看见李仕明如木雕一般地坐着。
她在他对面坐下,静静地瞧着他,但李仕明却没有瞧她,他的目光似空了。
南梦轻声道:“你知道我来做什么的,是么?”她似乎知道李仕明不会答她,叹道:“你本该喝了那安魂草的。”
李仕明眼圈似红了:“小鱼呢?现在已经……”他说不出剩下半句话来。
南梦轻轻摇了摇头,黯然道:“不,她现在……应该还没死。你走后不久,她就被宫内侍卫找到了,找到时已经奄奄一息。涟王只说扔到乱葬岗,任其自生自灭,几日后随其他尸体一起处理。因为她对涟王来说……太不重要了。”
李仕明面色极其痛苦,痛苦得仿佛瞬间老了,他慢慢佝偻下腰,用双手捂住了脸。
南梦轻声道:“如今东魂不在,东陵国急需一名骁勇善战、德才兼备的人来顶替东魂,袁长志是涟王看中的人选,云小鱼的存在只会分袁长志的心、让他失去斗志,涟王怎么可能留云小鱼的命?”
李仕明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看来你的想法跟涟王同出一辙。”
南梦叹道:“并非我的想法与他一样,只是我能感知他所想罢了。”
“那他便错了!”
“他怎么错了?”
“人生失败有很多原因,但情深意笃绝对不是其中之一。”李仕明红着眼圈直视南梦,神情甚是激动:“我问你,嬉笑怒骂、情深似水,怎么会是人生失败的原因?若你告诉我,活得深情是错,那我倒觉得是天妒世人!”
南梦怔怔地看着李仕明,缓缓伸出手去,放在了他的心口,李仕明并没有躲闪。南梦只觉得一股痛彻心扉的情感流入了自己的内心,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目光变得遥远,仿佛看到了久远之前的事。半晌,她从他身上收回手,长叹了口气,低声道:“原来终究都是斩不断、理还乱的前缘。”
南梦缓缓起身,踱到窗边,天空已经出现了一条浩瀚星河,夜未深,风已凉。她仰望夜空,悠悠地说道:“你不能太怨恨苍涟,你和袁长志本就是他的人,他现在不过是让你俩各归其位,所以我才会帮他。”
她的声音极低,如喃喃自语,李仕明并没有听见,但南梦却依然能感觉到他的悲恸如被雨水打碎的湖面,一波一波如涟漪般地蔓延开来,弥漫着整间屋子,简直让她难以呼吸。
南梦轻声问他:“如果我让你忘了她,你是不是反而会更痛苦?”
“我宁可死,也不能忘了她。”
南梦本想再问,但已无须再问,因为他那如洪水般的感情就快要把她淹没了。她转过身,背靠窗棂,月光洒在她背后,看不清她的表情:“好,那今夜只当我没来过。”
李仕明猛地抬起头,很是惊讶,却也仿佛瞬间多了一丝生机:“……你打算违背涟王的意思?如果涟王问起,你要怎么说?”
“我是南陵国师,又不是东陵的臣子,不帮便不帮了,他又能拿我如何?只是你……我走后,只要你能演到底。”
李仕明沉默半晌,说道:“我定会报国师的这个恩情。”
南梦淡淡一笑:“你并不欠我什么,因为你现在以为得到的好处,将来必会为此付出更多的代价……命运总是很公平的。”
李仕明却并不在意,他眼中闪烁着“生”的光芒,方才的死气沉沉仿佛渐渐退去了,他沉声道:“既然帮了我,还有个人,我想求国师救她。”
南梦叹了口气:“是云小鱼?”
“是。”
南梦走到李仕明身边,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肩:“云小鱼的情况与袁长志不同,她并非心病,而是真的命悬一线,我就算有心也爱莫能助。但我可以给你指一条路:即便苍涟不给你解药,天下也有一人能解她的毒,这个人叫陈天河,常年在金蟾山海源寺,你若能成功将云小鱼救出来,而她还能侥幸活命,倒可以去找他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