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将霜叶手中的小壶接过来,又重新拿了个未曾用过的小杯,腾出手来打着纸伞出了殿阁。
外头很是安静,学生大多躲在堂内不愿出来,仅有些热烈的蝉鸣和刺目的阳光,陪着元憬自个儿。
他整张脸都被晒得通红,面上尽是细汗,好像有些晕乎了,瞧见辛夷出来,又勉强扯出笑来看着她。
辛夷走了过去,抬手之际,纸伞罩在二人头顶,大约能稍微好些。
她将另一手里的消暑茶递到元憬手里,示意他喝:
“世子放心,杯子是新的,无人用过,茶是今早现煮的,如今凉了,喝罢正好爽口。”
辛夷说话还是不紧不慢,温温柔柔的,元憬一瞬还以为自己中暑听错,随后反应过来便大喜过望,晓得她是在关怀他,赶紧捧着小杯一饮而尽。
辛夷把伞递给他先端着,自己继续给他倒了一杯茶,低头温声道:
“前几日我很是感激你教我骑射之术,是以今日才趁此机会出来帮你一些,只是我实在不明,你若要看那书,何必非要带来书院?自己悄悄藏着不是正好……”
“不是——”
元憬却低声打断了她,语气颇有些不易察觉的委屈,但仍是小心斟酌:
“辛夷妹妹,我并非执意和周夫子对着干犯下如此大错,我是心思你爱看,我又得了京城从未出过的这话本,想着捧来与你瞧瞧的,可谁知一不小心,这才……”
元憬最后一句欲言又止,辛夷听罢噤声:竟果真如先前自己所猜想的一般。想想也是,他自前不久同她剖白心迹后,为顺她意实在是已收敛许多乖戾习性,如今又怎么可能愿意公然在她面前出丑呢?
辛夷心下微叹,一时也颇有些无奈了,她自那时理清思绪后,一颗心一软再软;元憬一片赤忱,她心中亦复杂难安。
还没等辛夷想好如何回话,只见周夫子身边的小书童已颠颠儿地跑来,向辛夷行罢一礼,稚嫩着声音:
“辛家小姐,夫子让我来传话,说您顾念同窗之情固然是好,但未经允许私自来帮犯错学生于理不合,还请您速速回去。”
说完,小书童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又转身回来细细叮嘱:
“对了,夫子说了,既然是罚站,就是要晒上一晒的,辛小姐的伞便一道带回去吧。”
眼看着那书童越走越远,元憬倒是已经缓过劲儿来,觉得自己再坚持半晌也没甚难的,把纸伞还给辛夷后,后者接过,转身却拐去了不远处的荷花湖。
接天莲叶无穷碧,一直延伸到岸边,辛夷打着伞蹲下身子,伸手去够最近最大的一片荷叶,手起一歪,一声轻微脆响后,那片伞状荷叶已经安稳地落在辛夷手里了。
她转身回到元憬罚站的地方,还没等元憬反应过来她想作甚,辛夷已然踮起脚尖,将那荷叶倒过来,扣在了元憬头上。
她站稳身子,这时看着元憬别具一格的“帽子”微微一笑:
“世子莫怪,我也愚钝,除此之外想不出旁的法子了;荷叶简陋,但想必周夫子斥过我的纸伞,对这叶子不会再有微词,世子能遮挡一二也尚可。”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的时候,听着的歌正好随机播放到《何必诗债换酒钱》,有一句歌词:若趁游兴直到酣,千字文章不值钱(绿唧唧的订阅是千字三分),好嘛,真够应景的,唔。 辛夷说罢,转身欲要离去。
元憬顶着头上别具一格的“帽子”,还愣了好一会儿:辛夷主动示好的时候并不多见,他恍惚还以为是自己晒晕了才会出此幻觉。
然头顶真切的荷叶和较之方才明显阴凉些的感觉,无一不在告诉元憬,他没有做梦,辛夷给了他水喝,还不顾周夫子的训斥,给他摘了荷叶做伞。
元憬忽然感觉刚才被晒蔫儿了的身子都变得不再虚弱,瞬间打起精神来。
这厢辛夷回了殿阁,没有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越过前排众人,走到正在垂首翻书的周夫子身旁,先福身行了一礼,待周夫子抬头,这才温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