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恪没有办法,小少年哭得这么惨,活像是挨打的人是他自己,他忍着疼痛,慢慢拍着许慎的背,安抚他:“真的不要紧……”
眼泪浸湿肩头,触到皮肤,十分刺骨,江恪抬起眸,看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江家男人,第一次萌生出噬骨的恨意。
老太太继续跟男人交涉,她面容严肃:“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法,如果被举报,你是要去坐牢的?”
江家男人是法盲,但法盲也会下意识对坐牢两个字产生惧意,他眼神闪躲,仍然嘴硬:“他害死了我儿子!我让他偿命,天经地义!哪怕是天王老子来,都管不了我清理门户!”
屋里村子里其他人好声相劝,男人却愈发嚣张。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老太太拿出按键手机,“我请管家来论断论断,看你谋杀亲子,要判几年。”
清晰按键声在室内响起,窗外雷电轰然闪过,一片青白。
虚张声势的男人见状,终于开始着急,他一把上前去,就想把手机夺过来:“你这个老不死的,多管什么闲事?!”
老太太厉声道:“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老太太是德高望重的书法家,平日交往的人都是社会名流,这些人均对她礼遇有加,逢年过节送礼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她生的女儿也嫁了好人家,有权有势,平日里根本没人敢惹这尊大佛。
仅剩的理智拉住男人,他咬了咬牙,把手收了回来,他冷声道:“老太太,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江恪安抚下终于慢慢冷静下来的许慎抬眸,看向老太太,他哀求道:“外婆,我们能收养江恪吗?”
他这话一出,屋里的人皆变了脸色,就连江恪面上都闪过一丝讶异。
老太太垂眸看许慎,又看着浑身浴血的江恪,眉头紧锁。
夜色愈发浓重,大雨劈里啪啦下了一整夜,这个夜晚,格外漫长。
老太太既然插手管了这桩闲事,自然要管到底,否则江恪面对的,将会是死路一条。
最终两家达成协议,老太太不追究玉佩赔款,而江家交出江恪监护权。
江恪被连夜送往医院救治,许慎原本想跟着,却被老太太勒令回去休息。
躺在床上的江恪,看着惨淡雨幕里,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一直到小少年化为黑点,然后再也看不见了。
这次一别,许慎就要回他父母的家了,两人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见。
他手里紧攥许慎给他留的怀表,想着左右不过半年时间,他等得起。
一个月后,江恪养好伤,老太太教他读书识字,送他上学,他日子跟之前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许慎偶尔会打电话回来,不过他很忙,每次说不了三两句话电话就挂断了。
江家人在大院子里过得更加艰难,谁也不待见个会把自己儿子打死的家庭,没过多久,他们搬走了。
终于将近年关,江恪每天都去宅子门口的马路边逛,许宅门口种了枫树,枫树从绿变红,最终在风中飘零。
老太太倚在宅子门口喝茶,跟他说,许慎不回来了。
那年头刚开始流行出国留洋,送孩子们出国宛如镀了层金,小许慎被父母送出国了,他年纪太小,许父许母担心他来回坐飞机不安全,因此过年会去看他,不让他回来奔波。
江恪在枫树底下一直站着,枫树红了绿,绿了红,江恪开始长个,从原本瘦不拉几营养不良的猴子,逐渐成长为玉树临风的少年。
许慎再没打电话回来过,他只言片语的消息,都是通过许父许母那儿传过来。
老太太眼神毒辣,很久前就说过江恪定非池中之物,他很聪明,异于常人的聪明,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哪怕小学没怎么正经念,江恪却依旧很扎实的以全市第一名成绩考上当地最好的高中。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老太太很高兴,做了一大顿好吃的来犒劳江恪。
许父许母也打电话回来恭喜,还给他寄了礼物,江恪不卑不亢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