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风寒,您以后可得小心些,尽量别吹冷风。”许慎平静道,“医生还说了,您需要锻炼,切忌胡思乱想,人多忧多虑才容易生病。”
病床上的身体,瘦瘦小小,仿佛是片被抽走活力,即将零落成泥的枯叶。
安静了会儿,老太太用打点滴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许慎,笑道:“好,我不胡思乱想。我们小慎好不容易回来看我一次,我想多陪陪小慎,看你考上大学,看你成家立业……”
“小慎,外婆肯定能等到那天的,对吧?”
仿佛心尖被人狠狠攥紧,许慎鼻头一酸,他低头,把脸贴近老太太布满沟壑的手心里,声音轻快:“那当然了。”
听到这句话,老太太眉眼弯起,眼眸里多了些希冀,她这一生过得很满足很幸福,可她还有很多想看的事情,她还不想死。
小慎从来不撒谎,他说没什么大问题,她相信他,小慎可是专门为了她回国的,她得多撑几年才是。
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把她哄睡着后,走出病房的许慎,眼眶霎时一红。
少年颤抖着弯下腰,双手盖住眼睛,慢慢地顺着墙壁滑了下去。
如果可以,他希望躺在病床上,脑袋里长肿瘤的人,是他,而不是他最敬重最爱的老太太。
走廊里光影昏暗,四周都是冰冷的白色,像是个寒窟,少年在病房门口缩成一团,崩溃不已。
他摸出手机来,下意识给最信任的人发消息:【外婆病重,我现在很难受】
接到信息的骆远刚在科研项目上有了新发现,整个实验室的人全都狂喜不已,马不停蹄要接着开始实验新阶段。
骆远很争强好胜,无论做什么都想拿第一,他跃跃欲试准备开始,可却在这个时候收到许慎消息。
他眸光一凝,回道:【情况很严重?】
许慎:【还得做进一步检查】骆远在许慎跟实验间权衡了下,他最终回道:【说不定没什么大事,你别自己吓自己,先去休息,我这边要做实验,等我忙完去看你,乖】
看着屏幕上的字,许慎握着手机的手垂下,他安静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
忽然有匆忙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他面前,那人喘着气,气息不稳。
许慎抬起眸,对上刚跑过来,额头上布满一层细细密密汗珠,正在勉强平复呼吸的少年。
是江恪。
许慎一愣:“你怎么过来……”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少年忽然俯身,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他。
清浅花香氤氲,扑面而来的温暖,与四周冰冷环境形成鲜明反差,像是在寒冬腊月,出现了轮暖融融太阳。
“许慎,”他说,“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
许慎怔了下,眼睫仿佛定格,一眨不眨。
在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没有人能抗拒得了这句话。
明明江恪比他小一岁,还是个少年,他却不由自主的,想借他的怀抱待一下。
他比任何人都恐惧死亡,他害怕自己回国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却已然太晚太晚了。
那两天许慎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浑浑噩噩,后来许父许母也来了。
许父许母让许慎跟江恪先回家休息,许慎握着手机,想起来查看消息,身边认识的,相熟的朋友,大多都发了安慰他的消息,许慎没有力气回复。
说要过来看许慎的骆远在最后也没出现过,连只言片语消息也没有。
五天后,医院传来消息,说老太太肿瘤是良性的,好在情况不很严重,但她需要做手术,这段时间的治疗得以增强身体体质为主。
老太太这边有许父许母照顾,他们让江恪许慎两人专心上学。
来学校后,许慎才得知,那天江恪得到老太太昏倒消息时,高二年级正在举行最为重要的摸底考,才开考十分钟,江恪直接弃考,翻墙外出,搭车去医院。
他这一行为造成的后果极为严重,毕竟江恪可是高二年级第一,是老师们的希望,他不考试,老师们根本无法得知这次考试难度上限在哪儿,考试后印发给学生的标准答案也少了一份。江恪班主任简直气炸了,但学校考虑到是因为家人病重因素,只让他写三千字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