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处散发浓郁的灰暗带毒的气息。深渊底部浓郁的黑暗元素似乎加倍助长了它的气焰,使它以一种令人不安的速度扩散着。
闻上去好像甜腻而潮湿,仿佛正在泥土下缓慢腐烂的动物尸首。
这种险恶阴毒的颜色几乎遮盖了巨狼本身散发的色彩——洁净,高贵,苍白。
不过,即使受伤,这头动物仍旧看上去极具威慑力。
巨狼冷冷地注视着钻进来的戈修,冷血动物般金黄色的竖瞳内满是凌厉刻骨的仇恨和杀意,尖锐森白的犬齿缓慢地向下淌着血水。
它的身边躺着被血吸虫被扯成碎片的尸体,很显然,即使是血吸虫接近于坚不可摧的甲壳,在狼锋利的爪牙下也薄如纸片,无数失去庇护的柔软内脏散落在地上,甚至在远处的石壁上都能看到四溅的痕迹。
——致命,强大,极具破坏性。
但是也同样的,临近极限。
巨狼伤痕累累的脊背拱起,亮出獠牙,喉咙间发出威胁性的沉沉低吼。
戈修眨眨眼,没有动作。
时间在他们之间一分一秒地流过。
巨狼很显然变得焦躁起来,硕大的爪子在地面上拍打着,它显然很清楚自己的状态经不起消耗战,于是决定主动出击——
但是,下一秒,覆盖在它脊背上颜色诡异的伤痕却骤然加深。
狼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着的哀嚎,仿佛在经历炼狱般的痛苦一般。
它勉力支撑的后爪突地一软,然后重重地一头栽倒在地。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了。
巨狼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洞穴外,悬挂在天际的半弯血月缓缓攀到了狭窄的苍穹上,向着最顶端的位置缓缓靠近。
戈修呼出一口气。
现在已经来不及离开了。 以莱诺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有半晌,他几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背后和肚腹上致命而灼痛的伤口唤醒了他的理智,冷硬而残酷地将事实灌输到了他的脑海里。
是的,现在他终于清醒了。
以莱诺能够清楚地嗅到自己背后诅咒的气味。那些附着于伤口上的恶毒咒语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刻刻地侵蚀着他的骨血,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接近他的心脏和肺腑,他甚至能够感到自己的呼吸中都似乎带着诅咒那浓郁的腐朽味道。
与此相比,肚子上的伤口都显得微不足道。
纵然它才是一切痛苦的源头,是从他身体中硬生生将神格的罪魁祸首。
以莱诺尝着黑暗元素在舌面上留下的灼伤和铜锈的味道,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冷冷燃烧着。
信仰之力已经完全从他的躯体内流失,冰冷的空洞感从脊椎蔓延至无法维持人形的四肢,即使是厚实的皮毛也无法抵挡元素相悖而导致极度的冰寒。
一切感觉都变得麻木而遥远。
唯有被背叛的刺痛鲜明刻骨地烙印在他的脑海深处,每一触碰,嗜血的狂暴愤怒就难以抑制地奔涌而来,啃噬着他所有残存的理智。
但是,以莱诺已经想不起来关于那场背叛的任何细节。
所有有关神域和众神的记忆都随着神格的剥离而逐渐从他的身躯里流失。
但是这不等于他不记得之后的惨烈。
以莱诺舔舐着自己上肢的细小伤口,带着倒刺的舌面卷起皮肉和刚刚愈合的血痂,他品尝着自己鲜血的味道,让疼痛的感觉刺激着自己的神经。
疼痛是好事。疼痛令他清醒。
神格被强行剥离并不等于失去被锻造的强悍身躯,只有信徒锻造的武器才能够真正地伤害神明。
……或者说,曾经的信徒。
是的,神格的剥夺是由其他众神设局,但是其他那些恶毒的诅咒和致命的创伤全部来自于人类——那些善良的,忠诚的,狂热的,盲从的,弱小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