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归像是听不懂他们的言下之意。他乖乖点头,应了声好,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师尊,弟子的玉牌,是不是在您那儿……”
沈微雪动作一顿,想起来什么,啊了一声恍然道:“玉牌。”
上次他不小心将云暮归的玉牌带了回来,本打算下回见到云暮归就还给他,结果各种事情一凑堆,他给忘了。
沈微雪从怀里摸出那块温润玉牌,递给少年:“险些忘了。”
月色淡淡,落在玉牌上,折射出莹润的光。
云暮归伸手接过,顾朝亭看清了玉牌的模样,皱了皱眉,插口道:“你又给他雕了一块?”
什么“又”?
沈微雪没反应过来,手上一轻,玉牌被接走,他缩回手,茫然地看了眼顾朝亭,一时不解。
顾朝亭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只以为他在装傻,轻飘飘地揭他老底:“上回不是说刻得手疼头疼眼睛疼,不会再刻第二次了吗?”
沈微雪将这话反复咀嚼了两遍,骤然明白了顾朝亭的意思——这枚玉牌居然是原身亲手做给云暮归的?
他有些吃惊,眼角扫见云暮归也微微露出错愕的神色,心说不妙,再说下去可能要掉马翻车,赶紧含糊解释:“没有没有,这是我上回误拿走,忘记还给他……”
他冲云暮归挥了挥手,示意少年赶紧离开。
云暮归握紧了玉牌,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什么,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抿着唇告退了。
直到少年身影消失视线中,沈微雪才松口气,见顾朝亭还皱眉盯他,他抬手在顾朝亭面前晃了晃:“师兄?”
顾朝亭回神,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去胡闹也不多带几人,你是想气死我不成。”
在外人面前素来冷清优雅的顾大宗主,每次见着自家师弟会被气得形象皆无。
沈微雪躲来躲去躲不开这个话题,觉得今天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只能老实交代:“怎么胡闹了……阿归身份毕竟特殊,不好闹大。我做了准备,带了许多灵器呢,不会出事的。”
顾朝亭简直拿这不省心的师弟没辙:“你再这样,迟早要被他拖累。”
他对这师弟知之甚深,知道这人表面看起来疏落懒散,真倔起来十八头驴都拉不动。
越想越气,顾朝亭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丢到沈微雪怀里:“这灵果刚熟落,药效正佳,你赶紧吃了,我给你渡点儿灵力消化掉……”
……
那边师兄弟俩忙着开批`斗大会,另一边,云暮归没用传送阵,一步步慢慢走回住处,用了足足一个时辰。
夜风习习,终于吹散了心中的震惊。
这玉温润不凉手,触感细腻,流畅的字体云纹,摸起来很舒服……原来竟是沈微雪亲手做的吗?
云暮归紧握玉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今天沈微雪带给他的震惊太多了,以至于那总是徘徊心底的恨意都被压制了几分。
之前发现玉牌不见后,他总是难以遏制地弥漫起焦虑的情绪,潜意识里觉得这玉牌对他很重要,但为什么重要,他想不明白。
直到今夜握着玉牌走了一路,想了一路,他才终于想起来。
曾经,他是喜欢过沈微雪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繁花锦绣的云洲,在碧波荡春花的湖边,温情如水的月色里……
云暮归失神地回忆了一会,忽然发觉他的记忆有断层,他想不起来他和沈微雪初见的场景了。
他眼底浮现迷茫,不甘地反复回想,然而还是一无所得,反倒惹得倦意无可压制,他强撑了一会,还是撑不住,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月光穿过窗台,落在他身上,轻柔如水,一如多年前。
将云暮归带回了清醒时被遗忘的记忆中。
作者有话要说:
脱一件一时爽,一直脱一直爽
第9章
云暮归一直知道自己特殊。
在最开始,他甚至没有名字,因为没有人会正儿八经地喊他。
别的小孩子都有父母疼,兄弟姐妹一起玩耍,唯独他孤零零的,没人疼没人爱,还总是被欺负。
他伤心过疑惑过,蜷缩在角落里,一遍遍地想为什么。
后来他才知道,他的存在,是天地不容。
他是仙修与妖物结合生下来的异类,半人半妖,既不被人类所容,也不被妖族认同。
他四处流离,忍受世间冷眼,艰难地从稚子长成少年,却始终找不到容身之处。
直到十四岁那年,他行至云洲,见到了一个在湖面上舞剑的青年。
那湖面上铺着一层未绽的花苞,少年曾听人说过,知道这是见春花,一种只有在清澈的湖水里才会生长的花,一年四季里,夏秋冬都是花苞状态,只有待春归来时,才会在月色里悄然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