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楠抬头看了夏谨亭一眼,又一声不吭地垂下脑袋。
顾阙皱皱眉, 使劲儿将段正楠拽起来:“回去休息。”
段正楠不愿动弹,顾阙就架着他走。
接连几日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合眼的段正楠不是顾阙的对手, 不一会儿就被拉到门边, 却扒拉着门框不撒手。
夏谨亭将镜子拿到段正楠面前:“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若是柳至方醒来看到你这副尊容,一定很嫌弃……”
这话总算让段正楠有一丝动容, 他对着镜子摸了摸脸, 摸到下颌一片扎手的胡子。
确实难看。
段正楠那样臭屁的人, 从没试过那么多天不饬自己,眼下骤然意识到多日未梳洗,连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他总算听从建议,回段公馆休息,顺带拿些换洗的衣物。
多日未归,段公馆内静悄悄的,运转还算有序。除了门房不认得他, 险些把他当闲杂人等赶出去以外,一切都很顺利。
待沐浴更衣后,段正楠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他仔细刮了胡须,又饱睡了三四个时辰,才起身收拾行李。
谁料刚走至门边,忽然听见段夫人的声音。
“你是说,少爷这些天都在照看那个姓柳的贱人?”
逐字逐句,段正楠听得很清楚。段夫人话语中“姓柳的贱人”分明指的是柳至方。
一瞬间,段正楠如坠冰窟,他自问没对母亲提过柳至方,何以段母会知道?
知道也就算了,还用了这么个侮辱性的称呼。
段正楠忽然想到夏谨亭的那句在这段感情里,不止你一个受害者,想知道原因,就去问你的母亲。
联系段母方才说的话,段正楠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事情的真相。
段夫人做过什么,她是否曾经插手这段感情?
段正楠思绪纷乱,但他一刻也不愿再等,直接推门而入。
房里的段夫人和仆人都被吓了一跳,说话声戛然而止。
可段正楠还是听见了只言片语,什么“当初就该把这小贱人整死。”“总不至于现在留下祸患。”
“母亲,您要把谁整死?”段正楠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段夫人脸色发僵,强笑道:“好端端的,说什么要生要死的,你听错了。”
“是我听错了,还是母亲不敢说了?”段正楠步步紧逼。
段夫人见糊弄不成,也冷了脸色,冲仆人道:“你先下去。”
仆人正想退下,却被段正楠一把拽住了:“把话说清楚再走,谁吩咐你办事,办的什么事?一五一十交待了再走!”
“段正楠!”段夫人的脸色难看极了,“你别胡闹了行不行。”
“母亲心虚了?”段正楠哼笑道,“我不过问下人两句,母亲何至于这般紧张。”
段夫人沉默了,只是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仆人,提醒他不要乱说话。
“说!”段正楠一声顿喝,把仆人吓得浑身一激灵。
他刚想开口,可接触到段夫人的眼神,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少爷,您别为难小人了,小人说不得啊。”仆人双膝跪下,一个劲儿地朝段正楠磕头。
段正楠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罢了,你下去吧。”
仆人的表现已经印证了段正楠心中所想。他一向尊敬的母亲,定然在他和柳至方的感情中,充当了拦路者的角色。
“妈,您跟我说实话,您是不是……威胁至方了?”段正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尽管此刻他内心无比焦躁。
“你现在是为了一个戏子来质问我?”段夫人恼怒道。
“我是在询问您,您是不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单独去找过至方?”段正楠的提问,一次比一次更切中要害。
“是又怎么样?我是你妈!你被一个戏子迷昏了头,我还不能管了?”段夫人扬起头,拼命遮掩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妈,至方他是唱戏的,可他也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不是你口中可以随意贬低的贱人。”段正楠觉得,这短短的几分中,已经将他毕生的耐心耗尽了。
“共度一生?你也不想想你的身份?!你是银行少东,多少千金小姐排着队想要嫁进段家,他一个下九流的戏子,还是个男人,简直是癞□□想吃天鹅肉!”段夫人不屑道。
段正楠的耐心耗尽了:“我今天把话明明白白地放在这儿,我不会接受您给我安排的任何一家小姐,此生除了至方,我谁也不要。”
段夫人惊呆了,她没想到段正楠会说出这样的话。
像段家这样的豪门,儿女婚姻向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哪个不是听凭父母之命的。
段正楠是叛逆,是玩世不恭,可段夫人一直觉得,在婚姻大事上,他还是会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