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挂广告牌是促销手段之一,牌子上风度翩翩的模特画像,能吸引往来过客,加深旁人对店铺的印象。
为了使宣传效果更上一层楼,此番豪泰下重金请了海城名画师齐暄来绘制广告牌,模特则是有“玉面郎君”之称的当红影星金少远。
夏谨亭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辰时二刻,齐暄提溜着画具进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时间掐得正正好。
管事堆着笑脸套近乎,齐暄压根不搭理,自顾自摊开画纸,备好笔墨。待一切准备停当,才从他嘴里蹦出俩字:“人呢?”
不消说,他问的自是今日的模特。
管事尴尬地赔笑道:“金先生路上耽搁了,还请稍候。”
这句“稍候”显然是掺了水分的,齐暄面前的茶水续了一次又一次,金少远却始终不见人。
齐暄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周身弥漫着低气压,看上去随时要发作。
偏偏阿忠没有眼力价,还主动凑上前去:“先生,您试试,这是上好的龙井……”
齐暄倏地抬头,将那白瓷杯拂落在地,新沏的茶汤撒了个彻底,周遭的伙计全傻眼了。
“一盏茶的时间,人若还不来,你们就另请高明吧!”齐暄板着脸,下了最后通牒。
伙计中不乏心思活络,想献殷勤的,看阿忠挂了满身茶水的惨象,都知晓齐暄是个暴脾气的主儿,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夏谨亭倒不认为齐暄脾气暴,他久经商场,十分清楚守时的重要性,见齐大画师埋头生闷气,只觉得此人耿直率真。
与一门心思献殷勤的伙计不同,夏谨亭站在后排,离齐暄有一段距离,正好能把大画师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
他发现齐暄不爱饮茶,伙计续了多次茶水,都是倒了凉,凉了撤,鲜见齐暄饮用。
倒是齐暄拿茶杯的手势,叫夏谨亭上了心。
茶杯是大柄瓷杯,形状类似于现代的马克杯,一般人执杯时会将食指与中指穿过杯把,可齐暄是个例外。
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杯耳将杯子端起,用茶时腰背挺得笔直,这是常年喝咖啡养成的习惯。
夏谨亭正琢磨着,腰间忽然被人捅了捅,管事将银钱塞他手里,压低声音吩咐:“你赶紧去买些糕点,给齐先生垫垫,动作快些!”
夏谨亭领了任务,想到方才齐暄的小习惯,心下有了主意。
他出了店门,径直往马路对面的咖啡厅走去,耳边却传来一阵刺耳的鸣笛声。
一位身着墨兰色旗袍的老夫人不知何故站在马路中央,身子摇摇欲坠。
在她左侧,是疾驶而来的轿车,轿车司机一个劲儿地鸣笛,老夫人却恍若未闻。
“小心!”夏谨亭箭步上前将人搀到一旁,这才发现老夫人额上都是冷汗,脸色十分难看。
“您不舒服?”夏谨亭当即立断,“我送您去医院,您再坚持一会儿。”
就在他叫人力车的当口,却听老夫人颤声道:“不……不必了,我带着药,就在包里。”
夏谨亭这才留意到老夫人的双面绣手包,忙从里头摸出药片。药瓶上是密密麻麻的德文,夏谨亭认得,里头装的是胃药。
夏谨亭将人扶到咖啡店里,特地要了一杯温水,亲眼看着人服了药。片刻后,老夫人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她看着忙碌打包咖啡的青年,从手包里掏出一张支票:“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交待了。”
夏谨亭看清支票上的金额,心下一惊。
在看到那绣工非凡的手包时,夏谨亭已知老夫人身份贵重,却没料到她出手如此大方,支票上的数字,足够开一家服装店了。
然而,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夏谨亭却断然拒绝:“这钱我不能要,还请您收回去。”
见他执意不收,姜老夫人的眼中多了一份欣赏,面上的笑容愈发慈爱。闲聊中,她得知夏谨亭在豪泰西服店当学徒。
见老夫人总想报答,夏谨亭亦随口打趣道:“您若是想谢我,不若到豪泰做几身西服,好让我多接些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