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融入烈风之中,瞬间就抵达霍唯身边,托起了他的身体。
从剑修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让巨鹿更加烦躁,它不断蹬刨鹿蹄,四角变得尖锐如刀锋,宛如一个刺球,要将任何胆敢伤害它背上之人的入侵者扎得千疮百孔。
霍唯捏了捏他的鹿耳,道:“我没事,别难过。”
捏在它耳朵上的手有着熟悉的温度和力度,穆清嘉一怔,这才清醒过来。
“不该让你垫后。”他道,“伤在哪里?”
“侧腹。”霍唯道,“未伤及元婴。已经止血了。”
穆清嘉默然不语,只是经由鹿角把灵气不断输送给霍唯。他发现,在这之前,对方的经脉中几乎不剩一缕灵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半神手下坚持那么久的。
“清嘉很厉害。”霍唯又揉了揉他软绒绒的鹿耳,“步承弼要被你吓跑了——顺便带着返魂木。”
在穆清嘉恢复理智之后,狂风逐渐止息,一阵疲惫和虚脱感涌入身心。
他的附灵时间快要结束了,但他们已经撑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师弟虽然受了伤,但不影响根本。能从步承弼手下存活,他们还是极为幸运的。
而且事态发展暂时还未偏离他的计划。
穆清嘉的心神略微放松下来,精神高度紧张之后,只觉头脑有些昏沉。
其实,大规模操纵风息极为消耗神魂,即便是玃如,用一次之后几年都无法发动第二次,更何况是一只附灵物。
穆清嘉模糊地看到,步承弼卷走返魂木,振鞭甩出一圈圈金环。高纯度的金灵气混杂着神龙的气息,将防御屏障拦腰斩断,变成碎片消失不见。
他看到师妹乘着玃如,像曾经的师尊那般战斗。他们配合天衣无缝,显然早已合作过无数次。
而寥寥几个留下各宗门长老,不管能力几何,也加入了战局,欲从边缘牵制。
然而,步承弼并未攻击他们,而是将目标转向那些修为尚浅的年轻仙修。
“劝诸位不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扩散出去,本尊不想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修士。”他脸上挂着和往常一样和煦的笑意,却因为满面龙鳞而显得狰狞无比,“因为所有知道的人都会死。”
“事到如此,他竟还想有声誉。”穆清嘉低声道,“可惜,从前他靠这一招杀人灭口无数次,这次却不会再如愿。”
几乎在轩辕镜展示完那些旧事之后,娄磬便立刻带着录有影像的玉石前往浮玉山。
他会将步承弼的一切阴谋和盘托出,包括盗取返魂木之事,并用三千枚上品灵石换取消息扩散。
因而,就算这里的所有人都死个干净,所有的真相都会昭告于三界。
他的霍唯不会再是那个人人喊打喊杀,即便想崇拜他都不敢宣之于口的人了。
穆清嘉心里昏昏沉沉地有些高兴。
半空中,步承弼从右胸拔下一片龙鳞,捏决念咒,向地上的年轻修士们撒去。
龙鳞脱手,瞬间化作千万片相同的龙鳞,如紫黑色的暴雨般簌簌射落。
水惊蛰并各派长老只好放弃围攻步承弼,一面唾弃步承弼卑鄙无耻,一面下落保护各派的年轻弟子。
本就起不到什么效用的围堵,不攻自破。
只剩下一名仙修,沉默地面对着步承弼。
“师父。”步琛眉峰颤抖,“那些事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眼前这个形貌如怪物一般的人,就是日夜教导他的亲长。他开始难以接受,但现在已经能够沉住气质问于对方。
然而步琛的悲怒交加看在步承弼眼中,却是个笑话。
“你也没告诉为师,你师姐还活着。”步承弼微笑着道,“若非琛儿隐瞒于我,现在,本尊还会是你和蔼可亲的师父。”
“弟子不后悔。”步琛颤抖道。
他现在早已长得比步承弼还要高大,但他仍然清晰地记着,那个如谪仙般的修士将他从步家旁支的破旧柴屋里抱出来,为他洗灵根,教他识字悟道。
师父教给他的那些书里,大多是忠诚,却也有何为君子,何为道义。
步琛知道,他的师父做错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哑声喝道,“弟子会把这条命还给您,但在这之前,您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话音未落,他凝出石弓,掌中生出七根惊风箭,瞬间瞄准步承弼,七箭同时发射!
然而睚眦鞭只是随意一晃,便一一打落了惊风箭,鞭尾末梢卷住了石弓,猛然绞碎。
步琛还欲再凝结弓箭,然而转瞬间,步承弼便飞至他近前。
“知道为什么为师教你用弓箭么?”他忽然像一个和蔼可亲的师长那般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