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清看着眼前的少年,在心中想,这双眼睛好看得像是吹落的星。
次日,钟清重新回到清妙阁中,他先去看了眼唐皎,然后被妙妙真人叫了过去。
妙妙真人不知为何满头是汗,他盯着钟清,钟清也望着他,半晌才道:“天水唐家收到信要来找我们算账了?”
妙妙真人摇了下头,盯着钟清道:“你师弟呢?”
钟清道:“唐皎躺着,祝霜在隔壁,叶夔估计是死了好久没见了,李碧……”
他话还没说完,妙妙真人直接打断了他道:“我问的是那条……我问的是云玦,你小师弟在哪里?”
钟清喝了口茶,“他啊,走了吧?”
“走了?!”妙妙真人闻声眼睛都瞪圆了,提高声音道:“走了吗?!他为什么要走啊?”
钟清看着妙妙真人那一脸猝不及防又难以置信的表情,慢慢地道:“可能他不爱修道爱自由?”唐皎暂时离开了天衡宗, 天水唐家派人接他回天水修养。钟清心中对他有愧, 怕他根骨无法完全恢复, 他反倒是回过头来安慰了钟清两句。
“又不关你的事, 我与他势必要比一场的, 比试没有不受伤的, 何况这事远没结束。”
天水唐家的人在不远处等着, 和普通唐家修士的打扮不一样, 这群人黑衣袖箭, 胸前是逐日暗纹,幽暗月光下,中年修士的脸上跟戴着一张张面具似的,站在阴影中半天, 肌肉没有活动的迹象,眼珠子转也不转, 整齐划一仿佛幽冥武士,他们奉命来接唐皎。唐皎一见到这些跟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就有些倒胃口,他显然认识这群人, 低声道:“有意思。”
唐皎对着钟清道:“我这次去不了天都府,你一路自行保重。”
钟清点头,又道:“你也保重。”
双方就此别过, 钟清站在台阶上目送着那群人远去的背影,然后他回头去找祝霜。
钟清与祝霜一同离开了天衡, 启程前往天都府, 水路四通八达, 一群人乘船南下。就在众人离开天衡宗势力范围的时候,祝霜在一艘擦肩而过的船上忽然看到了一个女人身影,只是一闪而过他也没记住具体是什么样子,却下意识往那方向看了眼。
钟清一走上甲板正好看见祝霜在望着驶过去的那艘船,“看什么呢?”
祝霜回过头来,“没什么。”
钟清在甲板上坐下,吹吹风,江面平坦开阔,水浪追风而来,祝霜养的两只鹦鹉单脚立在船头,绒毛被吹的往后梳,随着船加快了速度,两只鹦鹉在木板上一跳又一跳。钟清道:“好雅兴啊,你真是上哪里都不忘记带着你的宠物。”
祝霜伸出手去,两只鹦鹉顿时全朝他飞过来,撒娇似的一头钻进宽大的袖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望着他,“没办法,养熟了离不开,只能上哪儿都带着。”
钟清扭头看他半晌,自言自语似的道:“按照数量标准,这应该属于濒危保护动物吧。”
祝霜没太听懂,“什么?”
钟清道:“我是说这鹦鹉不常见吧。”
祝霜此人平日里看似温和,其实本性冷淡,说话只说正事,几乎从不与人攀扯闲聊,但唯独说起他养的这些爱宠时,这么一个贵公子似的人会克制不住地滔滔不绝起来,他对着钟清介绍道:“它们世代生活在忘忘山一带,如今也不过就剩下几十只不到,算是十分珍稀了。”
钟清看着那两只探头探脑的鹦鹉,伸手去摸了下,那两只鹦鹉自幼被人养大,也不怕人,仰头轻轻啄了钟清一下,钟清不由得露出个笑容,他再次看向祝霜,道:“祝霜,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说法。”
“什么?”
钟清道:“对这种野生动物而言,驯养它并不是最好的结果,真的爱它的话,就应该将它放回到更加广阔的天地去,那才是它的归宿。”钟清原本想说回归大自然,又觉得祝霜八成听不懂,见祝霜回头看向自己,钟清补充道:“我就是说,你看这两只鸟本来自由自在的,驯养它会不会让它丢失掉一些天性?”他看着正在极力讨好祝霜来讨食的那两只鹦鹉,补充道:“你看它们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天衡的鸡都比它们有尊严。”
祝霜笑了下,将袖子里的丹草丸子喂给两只鹦鹉,他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鸟雀与人一样,有的鸟雀生性高傲,绝不可能为人所豢养,但有的鸟雀却生性敏感,与人相处出深厚感情便不愿意离开,关键不在于鸟雀,而在于人想做什么。”
“什么意思?”
“喂养与驯养完全不一样,你如果一开始打定主意要放它走,就不要花费精力驯养它,它到了一定时日自己就会离开寻找自己的同类。可如果你驯养了它,它已经把你当成了它的同类,鸟雀走兽与人不一样,它们心思单纯,一旦被驯养就意味着它们眼中只有你,这时你再驱逐它离开,”祝霜看向钟清,“这叫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