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崇明摇摇头:“我此次来京城,见到有的地方分发了牛种,有的地方却没有。经过这事,我已明白,有许多事情,不能怪到陛下头上。他的心是为百姓的,但是想要让利于民时,却总有许许多多的贪官污吏把这些利益瓜分,害苦了百姓,蒙蔽了陛下。”
陈奉仍是笑盈盈的,看着耿崇明的眼睛,语气已带上了几分蛊惑:“就算不为了张将军和你全家老小,耿将军为什么不为自己考虑考虑?耿将军深得兵卒们信任爱戴,只要您振臂一呼,必定应者云集。富贵险中求,耿将军就不想为自己求一求吗?”
耿崇明却是油盐不进:“我不过是个农民,只想本分度日,那些不该想不该碰的,都不是我的。”
陈奉见劝说无用,只得叹息道:“耿将军果然不同流俗。是小可冒犯了。”
耿崇明看着他,说:“陈天师,您有经天纬地之才,为什么不用来辅佐陛下呢?有你从旁相助,天下百姓不知能有多少人受益,这是大好事,大功德啊!”
陈奉笑道:“耿将军,您看我像是个会做大好事,积攒大功德的好人吗?”
耿崇明不以为然:“陈天师还这般年轻,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刺杀陛下,陛下都饶过我了,想必也不会为难你的。”
陈奉却是洒然一笑:“陛下身边,已经有了万里挑一的谋士了。说起来,耿将军您前几日入宫时,有没有见到陛下身边有一个叫赛先生的人?”
耿崇明疑惑摇头:“我只见到了陛下,穆丞相,并陛下身旁几名内侍。赛先生是什么人?”
陈奉目光渺远,似是已看到了京城,透过重重迷雾,窥探着深宫中那位神交已久的对手。
“他,是我陈奉的毕生劲敌。”
此时,陈奉的毕生劲敌顾励正蹲在茅坑里,尴尬到满脸通红。中年男子在外头问:“顾郎君?您还好吗?是不是腿软了?要不要我扶您出来?”
顾励:“……不……不用了……”
中年男子说:“顾郎君,您已经在里头待了很久了……”
顾励没有办法,只得厚着脸皮,问道:“你带纸了吗?”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瞬,说:“您稍等片刻。”
过了一会儿,一叠厕纸递进来,顾励接了,默默捏在手里,纳闷思索,自己的屁股有这么大吗?这一叠纸够他用十天的吧。
唉,本来肚子痛只是装的,没想到进了茅房,居然就忍不住了。这下他是没脸见陈奉了。千里迢迢跑人家家里来送shi,他这是什么人啊?人生从未如此尴尬过。
顾励闹了一张大红脸,整理完毕,走出茅厕。中年男人神情不变,关切地问道:“顾郎君可还好?”
顾励闷闷地点点头:“只是腿有些软,身子感觉还有些虚。有没有地方能让我躺躺?”
反正耿崇明不走,他是不会进去的!
中年人无法,只得带他到了厢房,安排他先休息一会儿。顾励路过后厨时自水缸里舀水洗了手,这才进了厢房。
中年男人去向陈奉回话,陈奉想了想,说:“多半是有些虚脱了,先让他休息,你去把道明会的孔神父请来,请他一并带些药物过来。”
中年男子领命下去。
耿崇明疑惑道:“陈天师,我听闻京城里还有人在搜捕你,不用遮掩一二吗?”
陈奉笑道:“我扮做南来的商人,客居京城,那孔神父是海外人士,我给他的道明会捐了不少钱,他便什么也不多问,是个聪明人。”
更何况,最近顺天府巡捕对他的搜查力度都减弱了,想来是上次在宣城伯府的威慑起到了作用。
耿崇明点点头,又说:“陈天师放心吧,今天你私会我之事,我也不会到处乱说的。只不过,还望你弃暗投明……”
陈奉笑了一下,叫下人进来:“去把西厢房的两位客人请来。”
下人领命。耿崇明疑惑道:“陈天师可是还有别的客人?既然如此,我先走一步了。”
“耿将军暂且留步,我这两位客人,你也是认识的。”
不多时,下人领着两名客人走了进来,乃是一名年轻女子与一四岁女童。
耿崇明一见了她们,倏然变了脸色,站起来失声道:“阮娘!兰儿!”
女子一见他,叫了一声:“崇明哥!”
两人抱在一起,女童亦叫道:“爹爹!”
耿崇明抱抱女子,又看了看女儿,神情激动,看向陈奉:“陈天师,我这妻女您是如何找到的?如此大恩,耿某不知如何报答!”
耿崇明说到此处,脸色微微一变。他已知道陈奉今天找他来,是为了劝他出山。可是他已经受了皇上的恩惠,怎能倒戈相向。可陈奉为他找到妻女,也是恩重如山,耿崇明一时间不禁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