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 我来收拾碗筷了。”听到铃声的女佣很快就出现在门外,她轻轻敲了三下门。
林燊撑着桌面站起身来:“进来吧。”
拐杖靠在墙边,林燊拿过拐杖, 一步步慢腾腾地朝床铺挪去。
“大少爷,要我帮忙吗?”中年女佣推门进来。
“不用了,谢谢许阿姨。”林燊冲她笑了笑。
见林燊不需要帮忙, 这位姓许的中年女佣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径直走到桌前麻利地收拾起碗筷。
书桌斜对面有一个向外凸出不大不小的窗台。窗台外有一株长到三层楼高的梧桐树。这栋别墅的年代比较久远,二十几年前买下房子后, 林家文那年岁尚小的小妹在这窗下的花园里种下这棵梧桐树。小孩子胡乱种树的时候大人随便她去, 谁能想到树居然就活了, 还活得特别好,转眼间多年过去, 枝繁叶茂,遮盖了大半个窗台。
老人家舍不得把承载记忆的梧桐树砍掉, 只每个月请工人过来修修剪剪, 让那枝叶不伸进房间里。
而这个时候, 林燊撑着拐杖人还没走两步,突然鬼使神差地扭头朝那窗台望去。个中缘由连他自己都说不明道不清。
于是,下一秒, 他差点没被吓到心跳消失呼吸骤停,直接当场去世。
只见挂着壁灯的窗外,梧桐摇曳。昏黄灯光中,陆炎正抱着那三十厘米粗的梧桐树干,一点一点地把左脚挪到窗台上。
窗户关着,内锁扣着。透过映着夜色的玻璃,林燊瞧不清陆炎的脸。但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陆炎是如何一步一步吃力地小心翼翼地做着这种危险的动作。
林燊一动不动,血液仿佛凝固,冷意从脚底冒上来,恐慌从心底蔓延开。他盯着陆炎,人在屋内,却一个声音都不敢发出。他怕自己会吓到陆炎,然后陆炎一个失手,从树上摔下去。
不过林燊并没有在原地站立多久。因为他发现玻璃那边,陆炎看见他了。不但看见了他,陆炎也看见了收拾碗筷的女佣。
陆炎用手指了指那个女佣,接着便把已经放在窗台上的左脚给缩了回去,很快的,连人都躲在树干后,见都见不到了。
林燊这个时候身子才开始抖,不知道是害怕的还是气的。
中年女佣收拾好的碗筷:“大少爷,我下去了。咦?”她疑惑地问了一句,“你的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
林燊摆了摆手,努力让自己的上牙不跟下牙打架,说道:“我不一直都是这样。我累了。”
跟林燊不太熟稔的女佣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便端起盘子,出了门去,顺手轻轻地将门带上。
等她一出去,林燊就疯了。他第一时间锁上了门,然后抓狂般拄着拐杖青蛙蹦跳一样冲到了窗口,弹开内锁,“哗啦”一声拉开窗户,将头探了出去。
果然陆炎又出现了。他还是那样的动作,先将左脚伸过来,放在凸出的窗台上。
只是探出一颗脑袋,对林燊来说已经不够了,他伸出双手,在陆炎一手放开梧桐树,抓住窗户边缘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用力一拉。陆炎自然而然地整个人都跳了过来。然后林燊发狠地抱住他,将他往窗户里面拖。
陆炎两手撑在玻璃框上,在林燊的拥抱下,跳了进来。
林燊靠在窗户边上的拐杖“咚”地一声砸在地上。
陆炎抱住林燊,脸埋在林燊的头发里,像失水已久的鱼儿,狂烈地汲取着这令他令他心酸令他心痛的气息。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
突然,林燊一把将陆炎重重地推开。他瞪着陆炎,眼角赤红,胸口一起一伏,咬着牙恨骂道:“你有病是吧?命不要了吗?这种事情你都干得出来?!老子……老子要报警!”这说着,恨恨地转身,便要去寻他的手机。
脑袋充血愤怒到极致的他,已经忘记自己的手机不能用了。同时也忘记了自己并没有拄着拐杖。
林燊差点摔倒。
陆炎急忙拉住他,再一次将他往自己的怀里带。“林燊,林燊,”他的声音急切又痛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连说三个对不起,“我真的受不了了,本来想一个星期之后再来找你,但一听说那个肇事车车主今天傍晚跑来看你,我就没办法冷静下来。林燊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我求你。我没办法看着你不理我,却去理别的人。我会疯的,真的。”求到后面,陆炎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死死抱住林燊,将下巴抵在他的头上,“林燊我真的喜欢你,骗你三年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可以,就是求你不要这样不理我。”
陆炎的情绪来得特别激烈,导致话都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在三年的时光里,这是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原先想奋力挣脱开的林燊不由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