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焉抬手摸了摸玉簪,“怎么好端端的想起送我玉簪?”
“小时候,师兄曾经送过我不少东西,虽然都是小物件,价格也不贵。”沈昼眠笑着,看向荣焉的眼神满是柔情,“但是这么些年,我一直惦记着也送师兄一些东西。算是,投桃报李。”
“嗯……还行,算你有心。”荣焉称赞一句,一双猫眼又开始四处寻找,看看还有哪些小时候想吃但是没吃到的东西。
他小时候送沈昼眠的东西加起来不足三两银子,若是沈昼眠回礼回的太重,反倒会让他觉得尴尬。
日薄西山时,两人回到了赵府。
荣焉吃了一天,也没忘了自己的童年老友,带回来许多零嘴。
赵州一把年纪了,可怜巴巴对着零嘴感叹,“老了老了,牙口不太好,坚果都咬不动了。”
赵小谦笑嘻嘻地捧走所有的零嘴,“爷爷,我牙口好,我都拿走了啊!”
赵州老当益壮,当下拿着拐杖,追着孙子跑出老远。
清明寅时,天上下起了朦胧细雨。
赵府的车队卯时出发,前往外的青山坟冢。
田野间雨雾弥漫,牧童骑青牛,身披着蓑衣斗笠,唇边吹响的悠扬笛声飘渺在浩荡天地间。
荣焉倚在车窗上,听得有些痴了。
时隔多年,他还是喜欢乡间牧童的笛声,最单纯朴素,却能打动人心。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荣先生,我们到啦!”赵小谦敲了敲车门,朗声唤道。
沈昼眠先一步下了马车,撑开油纸伞,才将荣焉接了下来。
“这山上就是赵家的坟冢,你娘的墓碑在山脚下,很好找。”赵州拄着拐杖,领着荣焉到了阮晴歌的墓碑前。
墓碑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坟头杂草不高,应是年年有人来清理的结果。
“我们就先上山去了,你与你娘多年不见,就好好聊聊天吧。”赵州体贴地嘱咐过后,蹒跚着踏上了山路。
荣焉站了很久,没有说话。
阮晴歌死了太久,他已经快要忘记那些沉痛的回忆,能够平静地去面对阿娘逝世的现实。
他很想跪在阿娘的墓前,跟她说说这些年的经历,可细细回想六十九年,又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只能蹲下去,怀着万分的虔诚与思念,一点点拔除坟墓附近的杂草,待清理的干干净净后,才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沈昼眠默默无闻地撑着伞,跟着荣焉跪了下来。
荣焉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大活人,突然开口道,“阿娘,这是我养大的孩子,叫沈昼眠。”
沈昼眠:“……?”
“他人很好,很聪明,现在在我身边做事,也算是我的朋友。”
沈昼眠:“……”行。
“阿娘,你一切安心,我过得很好,一起都好,就是……想你了。”
寥寥数语,囊括了六十九年的悲痛与艰辛。
荣焉跪了许久,直到赵家人扫墓结束,下了山,他才起身,对着赵州道,“我去给赵大人和赵夫人上柱香。”
说完,转身噔噔噔跑上了山路。
沈昼眠对着阮晴歌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亦追随荣焉而去。
赵文祝与赵夫人是合葬的,坟墓已经被打扫完毕,荣焉颇为怀念地点燃土香,插在了墓碑前的泥炉中。
而后双膝跪地,仿佛恕罪一般,重重地磕起了响头。
他磕的用尽全力,额心很快就变得乌青红肿,流出血迹。
王蕊临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冷眼旁观着一切,嘴角露出大仇得报的阴冷笑意。
“师兄!你在干什么!”
沈昼眠刚追上荣焉,就看到如此惊心的画面,连忙上前把人拉起来,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去擦血迹,“师兄,没事儿吧?”
“没事儿,这是我欠赵家的。回去吧。”荣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正要抬脚离开,眼前却忽然天旋地转起来。
他感知不到疼痛,压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去磕头,这会儿开始头晕目眩,向后栽倒过去。
荣焉完好无损地上山,却被沈昼眠拦腰抱了下来。赵州有些慌乱,得知荣焉是磕头磕晕了之后,又有点想笑。
这人一如既往的实心眼儿,简直傻到让人不忍直视。
扫墓过后便是踏青,荣焉坐在车上缓了片刻,头不晕了之后,发现马车还停在原地,不由得道,“怎么还不出发?”
“赵老先生说,王蕊临还没有回来,是在等她。”沈昼眠拿着手帕,沾了伤药,涂在荣焉的伤口上。
“这点小伤不用处理,一会儿就好了。”荣焉躲开为自己涂药的手,皱着眉头道。
“不行,必须要处理。”沈昼眠坚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