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站在宝意身边,他的门徒都在操控偃甲。
他带着这些偃甲来战场是为了扭转局势,了结因果,不是为了伤对面的人的性命。
宝意见到月重阙在与萧璟相遇交战之时朝着这边投来目光,见他看过白先生,又再看向自己,心中—时间燃起无尽的愤怒。
然而,白先生的声音此刻在她身旁响起,问道:“郡主满心仇恨,可是因东狄的统帅而起?”宝意平复心绪,说道:“先生明察。”
事实确实是如此,月重阙为一己之私绑她去东狄,令她三哥身陷东狄皇都,又杀她一生知己,如今又挑起战端,令两国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宝意心中怒火燃烧,白先生听她说道,“先生,我从来只想救人,不愿杀人,但这个人,我欲杀之而后快。”
从前她觉得月重阙与自己身在不同的境地,经历不同的事情,两人有不同的选择也是自然,但现在他却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底线。
宝意很少后悔将灵泉给什么人,很少后悔救什么人的性命。
唯独对他,她后悔了。白先生忽然道:“老夫方才说,今日是来了断一桩因果,郡主可知老夫说的是何事?”宝意摇了摇头:“宝意不知,请先生赐教。”
白先生道:“告诉郡主也无妨,这一桩因果正式落在昔日的东狄战神之子,如今的东狄摄政王身上。”
宝意心下微沉:“先生与他有何关系?”白先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道:“天门之所以有不干涉世俗的门规,就是因此事而起。我立天门七十载,门下门徒数百,所学皆不同。离山之后有进入朝堂者,也有周游天下者。”
在这样战乱未平的时候听白先生说起天门过往,宝意非但没有感到烦躁,反而感到一阵奇异的宁静。
“彼时,天门门徒并没有不干世事的门门规约束,所以便有一人应了北周监察院之主邀约,成为了北周监察院一员。”
白先生看她一眼,似是因她震惊而莞尔,解释了一番,“ 我所说的监察院之主并非欧阳昭明,而是前任欧阳院长。”
前任欧阳院长,那是欧阳昭明的义父。
宝意知道在自己出生之前,他就已经英年早逝,但她却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事。
不过他曾经招揽一名天门徒进入监察院,这显然是一桩秘闻。
白先生为她解惑之后,继续说,“欧阳院长一死,这个消息就被送到了东狄一品阁阁主面前。这对他来说不光是失了一名对手,也是深入北周的好时机。”
那七枚安插在北周皇城的长钉,就是在欧阳院长去世之后,被东狄一品阁的前任阁主顺势安插进来的。
他跟欧阳院长做了一辈子的对手,对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知道他虽有出色的继任者,但还没有能耐把自己安插进去的钉子拔出来。
他想的确实不错,欧阳昭明固然知道他在皇城之中安插了这样的定时炸弹,但是却是到后来月重阙来了北周京城,才有了办法将这些钉子彻底地起出。
白先生道:“欧阳院长走得虽然仓促,但是他所选的继承人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欧阳院长一死。北周少了一层防护,于是他这位继任者也便想要让东狄也被削去一层。
‘要杀一品阁阁主这种事,他这位继任者自觉还做不到,更何况一日留着一品阁跟东狄皇室继续百年千年的内讧,互相扯后腿,东狄便一日四分五裂,没有办法壮大起来。”
白先生说到这里,宝意已然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了。
她喃喃道:“他选择了除掉东狄的另一座保护神。”
“不错。”白先生点头,“他设下的计策,在岳衡带兵去征讨屡屡犯边的蛮人之时,令岳家军全军覆没,岳衡战死,岳家少将军下落不明。”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依旧在看着战场上那些肆虐的偃甲。
“凭借蛮人军队之力,对上有着战神之称的岳衡跟他手下的岳家军,如何能有胜算?所以他借助了我门徒的机关之力,为蛮人送去了战斗偃甲。”
偃甲之威,即便是有着战神之称的岳衡跟他手下千锤百炼的将士也抵挡不了,可以说就是那一战铸就了一个从地狱归来的亡魂,铸就了今日的月重阙。
所以,白先生会说他与月重阙之间有这样一重因果。
他看着宝意,缓缓地道:“郡主所说的好友知己,自然就是如今的监察院之主欧阳昭明了。岳家这位少将军要杀他、要为父报仇、为他一门报仇,是因果;老夫立下天门不得干涉俗世的规则,也是因果;而今日战火起,老夫前来止戈,更是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