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圭璋也走上前来,带着一众弟子恭敬地行礼,直起身时正见到边上一袭白衣的祁长言,似是无意地浅笑道:“凭一己之力灭衔花,夺古洗,岸主于剑修一道,当真是天下无双。”
‘夺’这个字用得意味深长,但祁长言听对方将自己说成战利品也不脑,仍是那般飘然若仙的冰雪之姿。旁边的既明只知道张曦是出去救人,却不知对方竟然打败了一整个门派,顿时瞪圆了眼睛,惊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曦为将幕后之人引出,这才做出灭衔花的假象,此事除了自己与纵横山庄并无旁人知晓,如今江湖上早已盛传他有多么心狠手辣,本就不可能瞒得住,便在传信中一并说明了。既明为人单纯善良,最看不得血腥之事,他看对方反应并不激烈,想是理解错了意思,心下暂且松了口气,虚应道:“谬赞。”
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他道:“为古洗在太阳殿安排客殿。”
圭璋见好就收,手中玉桂枝扬,化作灵船,做了个‘请’的手势,温文尔雅,慢条斯理道:“古洗偃术绝世无伦,何必委屈居于客殿,言早已收整辰星殿,可供暂居。”
辰星位于岁星之下,找人也比较方便,且太阳殿中已有仇断肠与既明二人,祁长言生性喜静,的确更适合水属的辰星殿。未想对方不仅要分神打理门派事物,竟连这种细微之处都能照顾得周全,张曦道:“太阴有心了。”
圭璋只温雅浅笑道:“不过是言分内之职。”
辰星属水,殿中多清泉溪流,其中一殿特意设了灵阵,雨水化雪,荼蘼暗香,虽比不得留春楼,也看得出是费了心思布置的。
张曦方才将皎夜灵藤编的尾巴给了既明,可把人高兴坏了,当场就绑在身上,颠颠地到处跑着炫耀。圭璋在收下那枚琅玕后也十分高兴,唇角笑意都较往常深了几分,在将辰星殿情况说清后,也说要去好好收藏那枚琅玕,告别离开了,如今诺大的辰星殿,也就剩下他们两人。
祁长言虽无灵力护体,也不惧寒冷,仿佛比蘸着蓝玉描摹的眸子凝视着身边之人,未曾言语,其中不舍之意十分明显。
若说张曦曾经对这人的心情还有些复杂,在得对方点拨,心境更上一层后,两人的相处便自然了很多。他不仅佩服对方求道之心坚定,连白泽幻境都不能扰其心神,同样也对这惊才绝艳的偃师失去灵力而惋惜,好在灵力虽失,灵感与灵核仍在,只是需要重新积累罢了。
在回天海岸前他便做了一个决定,如今已到了地方,也该将这份谢礼送上了。
化出一叠装整好的隐墨纸,捧在手上,他肃然直视对方,正色道:“你终生所求之道为何?”
祁长言不解为何有此一问,却也认真道:“偃甲之术。”
听到这个意料之内的答案,张曦浅紫的眸中含了抹笑意,将手中灵纸递上,道:“我志在剑道,此物在我手中,实乃明珠蒙尘。你即一心钻研偃甲之术,今日我便代其著者传与你,愿你不忘初心,窥得大道。”
听闻是偃甲方面的书,对方又是这般郑重地托于自己,祁长言虽不知其内容,仍是郑重接过,一翻开,便看到扉页上‘杜冉着’这三个字,波澜不惊的面上立现错愕之色。待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思后,他迫不及待地向后看去,立刻沉浸在这举世无双的偃术之中,半分外界的情况都感受不到了。
张曦见对方看得如痴如醉,也不再打扰,只留下一枚可联系自己的灵璧便起身离开。
方出殿门,他便见本已告辞离开的圭璋正含笑直立,温声邀请道:“一去半月,不知小太阳可怀念太阴殿的茶?”
张曦眨了眨眼,回道:“日思夜想,念念不忘。”
两人相视而笑,同去太阴殿月桂园,白玉茶几上早备好了茶具,就等着客人来。
扬袍落座,圭璋动作优雅地为两人点茶,见对方浅啜一口,眉宇舒缓,这才不紧不慢的问了对方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张曦一一作答,未有隐瞒,间或讨论江湖局势,算得上有来有往。
待得时机差不多时,圭璋便顺着话题,状似担忧地试探道:“江湖如今已有讨伐天海岸的声音,中原正道没有确凿证据,表面上态度不明,想是不久便会动手……小太阳,你并非冲动之人。”
早便料到会有这么一问,张曦并不慌张,拿出备好的说辞,只将部分真相阐明道:“我灭衔花,是为将幕后之人引出来。”
饮茶的动作顿了顿,圭璋面露不解道:“幕后之人?”
张曦解释道:“被追杀时,总有人在我之后将被我打伤的人灭口,栽赃于我。此回救古洗之事中原正道皆知,即便我不动手,那人也会出手,不若顺了他们的意,以观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