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要内子的命,朕一定先一步,要了那人的命。”
“皇帝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吗?”周哲翎微哂,“御林军禁卫真正的大统领,是哀家兄长的女婿。”
“那太皇太后不妨亲自出去看看啊”李遇起身,大手一挥,指向殿门的方向,“看看宫外是何景象!”
“你”
“哎哟瞧朕这记性”李遇没有给周哲翎机会说话,他打断道:“忘了皇祖母身子不济了。”
“那要不”
“派个下人去?或者麻烦三小姐走一趟?”
“要不都去罢,殿内有孙儿侍候着皇祖母呢。”
“你”
这次李遇没有再出言打断,他好整以暇地靠回圈椅靠北里,冷眼瞧着周哲翎在剧烈的呛嗽中说不出话。
“朕知道太皇太后想说什么。”良久后,他才接着道:“朕不怕你的人出去传信儿,因为”
他说着打了个响指,殿前十几名“禁卫”应声而动,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禁卫军的外衣,露出内里待城驻军的甲胄。
“偌大皇宫,已经没有人有这个本事!”
周哲翎满目震惊,殿前一片寂静中,她身侧却突然传来“噗通”一声。
“姑、姑母……”周慕云抬手,将惊恐的哭声捂进口鼻里,小声啜泣道:“父亲之前回信,说城外营地人数足有三万不止……都、都是待城驻军的……统一服制……”
周哲翎闻言重新扭头看着李遇那张平静冷漠的脸,目眦欲裂。
她绝望地大口喘息,突然觉得喉间一热,眼前一黑。
殿内下人一拥而上扶住晕倒的周哲翎,李遇面无表情地掏出一方锦帕,拭去手背上被溅到的一点血迹,然后起身,将那方锦帕扔进了延年殿内早早就燃起的炭盆里。
炭盆里本是燃着无烟无味的银骨炭,现在落进一方丝织物,腾起一阵白烟。
李遇觉得有些呛人,走前嫌弃地抬手捂住了口鼻。
“传太医。”他在门边对一旁的禁卫吩咐道:“好生‘照顾’太皇太后,若是死了,提头来见。”
*****
是夜已深,当李遇带人再推开广明宫寝殿的大门之时,小姚瞬间瘫软倒地,手中颤颤巍巍地握着的匕首“当啷”落地。
“陛下”他完全失了规矩体面,跪地大哭,“奴才……奴才真的害怕……”
推门回到这个寝殿的,再也不是李遇了。
李遇这一程下得孤注一掷、九死一生。
他手头拢共就那几千人,营地炊烟虽是可以制造出万人假象,可但凡有人靠近瞧一眼,就会穿帮。
几千人可以制造万人炊烟的假象,却无法制造万人漏夜持炬横刀逼宫的场面,刚才但凡周哲翎出殿门查看一眼,他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没事了。”他蹲身拍了拍小姚的肩膀,算是安慰,“都过去了。”
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打颤。
“陛下……”小姚抽泣着,全身哆嗦,“您……真的、真的不怕吗?”
李遇低头苦笑,也是怕的罢。
十二年前,那是他第一次遇到比他大两岁的周慕云,他那时还不知道,论辈分,他自己还要唤那个小姐姐一声“姨母”,更不知道这个女孩会是他日后钦定的“皇后”。
那时他刚刚看见小白吊死在自己面前,回宫又看见了那只所谓“纯血”的波斯猫,疯了一样的要冲到延年殿去,连苏嬷嬷都拉不住。
延年殿外的小径上,却碰到了同样泣不成声的周慕云。
那年他只有七岁,周慕云九岁。
周慕云被接进宫来之前,她父亲告诉她,一定一定要听话,全家的希望、命运,都系在她一个人身上。
可她只有九岁,时常想家,那时她还会在周哲翎面前掉泪。
但很快,她就再也不会了,因为她知道周哲翎不喜欢
她姑母在她进宫后教她的第一件事便是,喜怒不可形于色。
李遇现在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发现哭声,又是如何找到了躲在树后偷偷抹泪的周慕云,他只记得那时周慕云和他说过的话
“我父亲和我说过,死者可以悼念,可以放在心底铭记,但我们到底还是要为生者而活。”
“小白可怜,难道这只小猫就不可怜吗?”
“你现在冲去延年殿,小白也不会活过来,可这只小猫以后要怎么办呢?”
周慕云伸手摸了摸李遇怀里那只波斯猫的下巴,“它又有什么错?”
“若是不喜欢,就送给我罢。”
“我和你一样,在宫里也是一个人,有它作伴,我定会好好照顾的。”
七岁和九岁,都是天真无邪的年纪,李遇和周慕云在同一年,一同成为了周哲翎玩弄权术、把持朝政的棋子,是提线木偶,是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