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白鸥笑答。
“叮当也是一只猫吗?”李遇眼中的光芒彻底散去,垂着脑袋小声问道:“一只叫叮当的猫?”
白鸥很敏锐地捕捉到这问话里的关键讯息。
也?
“小白也是一只猫吗?”他低头看着小皇帝,收敛了笑意,“一只白色的猫?”
“不……”李遇摇摇头,“小白……只是一只狸花猫。”
狸花猫?
白鸥有些怔住了。
至大宁王朝打通西域通商之路,乖巧稀有的波斯猫传入中土,颇得王室贵族的青睐。
殇宁虽没落,但李遇好歹是先帝唯一的儿子,七岁登基,怎么心心念念的会是一只不起眼的狸花猫?
白鸥细细思忖。
史书记载,殇宁后主生母不详,野史中有说是青楼名妓,也有说是梨园名伶,更多是说李遇的生母只是宫里一个最卑贱的宫婢。
殇宁后主长在永巷,在先帝去世无子的局面下才被周哲翎接回,扶植登基。
亡国之君至童年起就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日后成为一代昏君似乎有迹可循,这也成为殇宁后主最为后人所诟病的一点。
所以小白,是在七岁前陪着李遇的吗?
白鸥好像突然被什么戳中了不知道哪一根神经,突然就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他打住了这个话题,盯着李遇那只还紧紧攥着信笺的手,“陛下不打算告诉我信上说了什么吗?”
李遇被这个突然的话题问住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捏着那张糟糕的信笺,已经被手心里紧张的汗水濡湿。
他怔怔地握着那张褶皱的信笺,忽然失语。
第26章 我凌乱了。
寅时三刻,周慕云还走在通往延年殿的回廊间。
即使在夜半,她依旧穿戴整齐,鬓发一丝不乱,只是趿着一双云头履的步子略显匆忙,脸上的表情依旧沉静,惯常的端庄娴雅。
延年殿前,周哲翎贴身的老嬷嬷已经急得团团转,大老远地瞧见周慕云便匆匆迎了上去,“三小姐,您可算来了。”
“夜色已深。”周慕云抬手免了老嬷嬷礼数,“何事如此”
“啪”的一声骨瓷脆响自殿内传来,打断了周慕云的问话。
“算了。”她拍拍老嬷嬷的手算是安慰,“我自瞧瞧去。”
“姑母。”
她推门进殿,一声轻唤间脚下差点被碎了一地的瓷片绊倒;拎着裙摆绕开那一团狼藉,她抬眼便看到周哲翎扶额倚在美人靠边,一屋子下人跪倒在地,双肩颤抖。
自小长在这深宫里,长在周哲翎身边,她鉴貌辨色,玲珑剔透,此刻殿上景况不必多言,她已猜得八/九分。
“不中用的奴才,又是何事扰了太皇太后清净?”她眸色不变,走到一众瑟瑟发抖的下人中间,抬手吩咐道:“还不下去。”
众人闻言如蒙大赦,纷纷行礼退下,只恨不能走在第一个。
“是何人不长眼?”周慕云轻步走到美人靠边,说着跪在榻前抬手为周哲翎捶腿,“这么晚惊扰了姑母安眠。”
“一群不中用的”周哲翎睁眼,松开扶额的手一把拍在榻间的小案上,咬牙道:“废物!”
周慕云闻言抬头,借着明灭的烛火瞧向周哲翎压在手下的信笺,虽只露出几行字,但她需只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江南圈地的事儿,还是被陈大人发现了?”
“陈那只老狐狸,眼睛毒得很!”周哲翎阖手握拳,锋利的指甲划破了手边的信笺,“哀家从来没想过此事能瞒过他的眼睛。”
“此前,借着你的婚事,哀家同皇帝周旋良久,为的就是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擦干净他们那张偷腥的嘴。哀家再三同他们说过,哪怕是装,这个样子也得装得像,起码得瞒过陈的眼睛。”
“可这群没用的东西,只看见眼前的蝇头小利,竟是一刻也不愿耽误;陈又不瞎,怎会不查!”
“去年江南普遍遭灾,被洪水泡过的土地长不好庄稼,来年粮食定然失收,这本也是世人皆知的常理。”周慕云低垂着眉眼,手上动作不停,“他们许也只是存着侥幸,想着陛下不会怀疑。”
“可是他们,做得太过了!”周哲翎阖眸长叹,“皇帝只是年幼,又不是蠢货。”
世家贵族的良田封地都是挑着最好的位置给,靠近河堤水渠,既肥沃平坦,又方便灌溉;可去年一场水患,遭灾也是首当其冲。
圈占土地、委以私用的事历朝历代都不新鲜,只是为着去年的水患,世家贵族老爷们的钱袋子空了,便是急着找补,于是这事在江南就更变本加厉,明目张胆。
“他们圈占土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姑母心里也是明白的,何要如今再来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周慕云温声安慰道:“况且那些土地上,有撒了庄稼的还好遮掩;有些已经起了私宅,难不成会为了应付陈,还会自己扒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