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一方大能的掌门此时只能虚无地扶额, 又气又无力——他不是气路易的做为, 或者说为了路易的所作所为他已经有些惊惶麻木了, 他只是在想,自己总算是深刻地了解了那些宗门里的臭小子们为何什么都不说。
路易表情无辜又坚定,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做错, 或者哪怕是错了,他也不认为那叫做错。他回想方才陈诚的表情从油腻猥琐到惊恐狰狞的转变,甚至没心没肺的有些想笑。
这样的登徒子他见得多了,却很少有真正下手去惩罚谁的。
而来到这个世界、意识到自己的离开方式后, 他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真实一面暴露给了这里的人。或许是为了离开,而其中更多的原因则是简单的两个字——有趣。
他那真实的一面, 不是残忍,而是高傲。
对他人爱慕的不屑一顾, 对弱小生物做错了事的怜悯, 归根结底,都是来自他对自己魔族身份的高傲。
他想到戚乌、想到杨泽钰,又想到加西亚, 恍然间又一次发现了他们的共通点。
和他自己一样, 身上有着某种自信、甚至自傲的光芒。
路易依然蹙着的眉头舒展了些,却维持紧了作态, 将凄凄然的表情绷得恰到好处:“掌门、我、我……”
“……他们, 如何害你?”
申屠氿思来想去,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只得用力地闭了两下眼睛, 问道。
他的怒火,就在看到路易无助表情的瞬间散了一半,又在听到对方说被伤害时偃旗息鼓彻底没了音。
这便是他生自己气的原因——理智再怎样试图站起来,也要被感性先碾压三分。就如同上次他发现端倪寻来路易问话那样,只肖对面一句话,他便先须耐住性子听取原因。
路易垂下睫毛,眼下的阴影中已经挂上了些泪珠,反射着秋日金红的光:“就如今日的东峰弟子陈诚……”
原来,那陈诚是在某日宴辰中与路易结识,没过两日便隐晦表达了思慕之情。申屠氿听及此便已隐隐生出些不祥的预感,果真,面前娇小的家伙收了身后的翅膀,模样也恢复到无害,娓娓道来:“我当他性子不坏,便仅仅是拒绝了他。他也没再提过这档子事,我便没放在心上。今日他又约我出来一叙,我还以为是和从前那样吃些小食玩乐一番……”
“却没想到……”
“……你可以略过这段。”申屠氿额角青筋暴起,这类满脑□□的牲畜他曾从门中踢出过几个,没想到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却像是野草般烧不尽灭不绝。
路易抬手捂了捂心脏的位置,面上布满了惊惶,仿若受了惊吓的小白兔:“我确实……在力量控制的方面有些欠缺,只是一时的应激反应,却没想到回过神来他已化作了尘埃……”
申屠氿似乎更加沉默了。
两人间的空气似是凝结了,冷冻到了冰点,也沉重到了极点。
破冰话题无处可寻,路易便也沉默着,只是时不时悄悄抬头,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小朋友在察言观色。
随后,蓦地,路易的肩膀被身后体温颇高的家伙贴了个紧。他受到惊吓般猛地一踮脚,随即转头向身后看去,鼻尖却擦过了一双湿软的嘴唇——这下他更像是一头小鹿了,三两下就要挣开:“放手!戚乌!”
“我的错。”
戚乌嗓音沉沉,眼帘也威威垂着。他原本站在那里像棵沉默的大树,而后又意识到小家伙一向喜欢“平等”,便温和地屈膝和路易对视:“我应当早些告诉掌门的,不应让你受此污蔑。”
分明是狼妖,低下头来的样子却像是温柔顺从的植被,只提供清新的空气和靓丽的风景,而不过问和索求更多。
“……”
“早知道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了。”戚乌提着唇角一笑,不小心咧出锋利的牙齿,泄露出来的痞气让他意识到不妥,便又把牙齿收了回去,大掌抚上路易头顶给小家伙顺毛:“我来解决。”
路易眨了眨眼睛,把眼眶中欲掉不掉的金豆豆眨巴下来。
虽然事情进程和预想的差不多,但怎么好像……戚乌的性子又发生了某种质变?!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又?
狼妖抬头,先是面不改色地放出尾巴给小家伙用来拔毛玩,这才抬眼看向自己面色铁青的可怜师父:“您听懂了?”
申屠氿一滞,咬紧了后槽牙,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不说?”
“因为在您心中宗门最重要。”戚乌收起了表情,“就像您现在心中正在天人交战似的,正在想如何才能既不伤害路易,又能让他离开宗门。”
申屠氿猛地变了脸色。
“如果您让他离开,那恕徒儿不孝,这龙玉宗,我恐怕是无力再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