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望着我做甚,你可知道那些钱放在了哪里?”
傅清寒坐在四角凳子上, 穿着一身略旧的军装, 桌上放着的,是那位老总强硬塞给他的卷烟。
他这般坐着, 即使衣服破旧,整个人却将这间屋子照的亮堂, 端的一副俊朗的好相貌。
沈舒苒叹了口气,认命似的躺在床上,低声道:“我以前从不管你的钱财, 这些事,只有你自己知道。”
这便是没戏了,傅清寒没了记忆,想找到那笔钱,可谓是难于上青天。
沈舒苒见他不吭气,知道这是被打击到了。以前上海滩最有钱的人,现在却在为了钱而发愁。
她安慰道:“钱放在那,总不会长腿跑的。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有穷人的过法。我这里还有些钱,等你恢复了记忆,想起来了,再去取也不晚。”
自古以来,这世上大多数的矛盾,便都是因为钱闹得。
傅清寒想取回那笔钱,并不是为了自己。这一来,能给沈舒苒跟孩子补补身子。二来,也能让那些跟着他的士兵们吃的好点。三来,打仗是需要本钱的,他在这也待了许久,这支队伍是一心抗日的队伍。只可惜没有先进的兵器,若是有了钱,他想多买些兵器。
眼下看来,这便也只能是想想。沈舒苒虽说有些可惜那笔钱财,她自己名下也有一大笔钱,是以前在上海时偷偷存的,全都放在外国银行里。
要想去取钱,少不了出一趟省城,谁让这边的省城唯独没有外国银行。
沈舒苒下床,坐在他身旁道:“你且再等等,我在外国银行里存了一笔钱,等局势稍微稳定些,便能去将这笔钱取回来。”
傅清寒摇了摇头,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去花女人的钱。
“那钱是你的,你便自己留着。”
沈舒苒见他坚持,只好随他去。毕竟,这人可比自己有钱多了。
日本人这段时间越发的嚣张,甚至占领了华国的省会城市。消息传来,举国震惊。
沈舒苒下个月就要生,行动越发的不便。学校那块已经请了假,只等着顺利生产。
她在家里待产,傅清寒倒越发忙碌。有时,沈舒苒已经睡着了,他才回来。
沈舒苒只当他在训练新兵,直到昨天夜里,傅清寒搂着她说要上战场。
“国军在战场上连连失利,委员长被逼迫着同意了两方的合作。苒苒,兴许明天,或者再过两天,我就要上前线去打仗。”傅清寒说话时,眼睛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沈舒苒好半天才回话,带着哭腔道:“你不是只是帮忙训练新兵吗?怎么忽然就要上战场去打仗?”
前线那样危险,每天都在死人,数也数不清。沈舒苒不能接受,她搂紧了傅清寒的胳膊,哭出了声。
傅清寒知道她在为自己担心,低声哄她道:“你瞧你,都要当母亲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山河破碎,我总该做点什么。”
国家国家,没有国,哪来的家。道理沈舒苒都懂,可这到了要分别的那一刻,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傅清寒叹了口气,用手轻柔的给她擦拭泪水。这泪水仿若能腐蚀他的心,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你该信我,你跟我说过,我以前是个将军。”傅清寒低声哄她道。
是个将军又能如何?子弹飞来时可不会管你是谁,在这个年代,人命比纸还不值钱。
沈舒苒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他的,拦了也没用。傅清寒想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
“老总有说要去哪里打仗吗?”沈舒苒带着哭腔问他。
窗外的月亮只剩一角,星星在一旁零散的点缀着,屋里静的能听见人的呼吸声。
“开拔的那一刻,我才会知道。”傅清寒又何尝舍得离开她。
感情会让人变得脆弱,也会让人变得强大。傅清寒以前打仗时从不畏惧死亡,作为一个将军,马革裹尸为战而死,是最好的结局。
可现在他怕了,他想要活着回来,想跟沈舒苒过完漫长的一生。
沈舒苒夜里睡得并不安稳,早上醒来时,枕边早已没了人。
傅清寒是当天晚上离开的,沈舒苒现在山坡上,一直看着。直到看不见部队的影子,她才离开。
沈舒薇担心她想不开,时常来找她说话。沈舒薇跟着赵主任,现在也是妇女委员会的一名干部。
“下个月就该生了,我托人给你送来的报纸,你看了吗?我们的部队在台儿庄取得了一次巨大的胜利。”沈舒薇坐在一旁,面色红润,说起话来眉飞色舞。
沈舒苒正靠在床上缝衣服,不小心被针扎到了手,血珠瞬间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