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不断的交织会聚在了一起,沈风渠对上一双点漆一般的眼眸,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熄灭了。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魔气朝着他涌过来,小男孩儿的身形在半空中消散,但是血阵却加强了。
沈风渠用长剑破开血阵,嗓间涌上腥甜,他握剑的手有些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仿佛贯穿了他的胸口,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长剑抵着血阵,魔气一点点的被逼退,阴沉的云色翻涌,骨镰折射出来银光,沈风渠下意识想向旁边躲,然而身体却被定格在原地没有动。
瞳孔涣散间,仿佛又看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小男孩儿在很远的地方站着,手里的石头变得血淋淋的,目光里只剩下了冷漠。
沈风渠下意识低头去看,入目的一片刺目的红,月华白袍染透,胸口仿佛被贯穿了一个洞。
但是他感觉不到疼……只能感受到怀里那块儿玉佩传来的温热。
沈风渠眼前仿佛出现了重影,撑着剑摇摇欲坠间……仿佛看着一道人影过来了。
魔气在半空之中不断翻涌,楚临渊眼中腥红,识海里再次被割裂,嘲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不会是想去救他吧……前世的记性还没长够?”
“这些人全部都该死……杀了他们……”
“你以为他如今对你好是为了什么……若不是你有魔君印……你以为他会正眼看你?”
“甜言蜜语都是骗你的……楚临渊……你是不是忘了……前世这人是如何对你的?”
“剔骨之仇,焉能不报……你是想再被他挖一次灵根吗?”
楚临渊身边黑雾缠绕,识海一寸寸的割裂,冰冷的声音仿佛隔着很远的地方传来。
“逆徒楚临渊,心术不正,受心魔影响犯下滔天过错……现将剔除仙骨……此后……再不入我沧澜……”
“本尊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收你为徒……沧澜之耻……仙门难容……仙骨已剔,日后,你我二人……再无任何瓜葛。”
丹田处传来撕裂的疼痛,胸口也是尖锐的疼痛,楚临渊脸色苍白,唇间溢出来一丝血来。
“不是……这一世……不是……”
楚临渊走到了远处男子面前,旁边的魔修还没有来得及靠近他便在半空中消散,他双眸腥红,看到了男子胸口的大片深红,俯身去把男子放在了背上。
耳边是嗤笑声,识海里灼烧一片,一寸寸卷着像是在用刀子搅弄,楚临渊脸色瞬间一变,吐出来一口鲜血。
“你舍不得他疼……他可不一定舍不得你。”
第64章 命舛坷
他是十七岁拜入的沧澜。
他出生在月照红缨之国,从小贱命,克死了爹娘,前十几年过的浑浑噩噩,每日的精力全部花费在如何让自己能吃上东西、不至于饿死,夜里宿在哪里,不至于冻死在街头。
那时候看天,总是灰暗暗的一片,没有一丝亮光,日子每天过的也是无边无际的乏味。
他吃过路边的野菜、和野狗争食是常有的事,还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乞丐,因为沉默话少很不被待见,在乞丐里面也经常被针对。
不知道挨了多少次打、年年手上脚上生的都是冻疮,抠破了流出来的都是血,反复结痂,但是因为他的体质问题,这些疤几乎不会留痕迹。
熬过了人生的头十五年,后面的日子就好了些,无非其他,那时候尚且是沈氏当朝,三皇子大赦天下。
免徭役、轻薄赋,布善施粥,广厦天下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
当时人人都在赞扬三皇子,三皇子是月照皇后的嫡子,国姓沈,取诗自“月照横渠雪沾檐,江疏斜影浅映天”,名风渠。
他不识字,但是将这个人名却记得很清楚,每天在冻烂的手心里反复描绘,是这个人让他不用再露宿街头。
那时候每日都能领上粥,还能住在有屋檐的房子里,因为他年纪小,还每日格外的能领一颗油纸糖。
他攒了上百颗的糖,一颗也没有舍得吃,全部存了起来。
那个人的点滴善意,汇聚的却是山川河流,让他能够在风雨漂泊的凡世之间有所依存,不必每日拼尽全力再艰难的苟延残喘去活。
他无数次走在月照梦州的街头,想着若是哪一天,能够遇到那人就好了。
传闻三皇子生的貌美无比、性格温柔宽容,不知是多少梦州女子的梦中情郎,是无比风光霁月的存在。
然而上天并没有眷顾他,他从未遇见过那人。
后来沈氏并未当朝多久,不到两年政权变幻,前朝沦灭,三皇子不再涉尘,随仙人去了沧澜。
他没有什么目标,活了十几年不知自己今后该如何去过。但是在那一刻,或许是无数次在街边期待见到那人,或许是攒了许久的油纸糖塞满了瓶罐,他萌生出了追随那人去沧澜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