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司予面前的风回铃大幅晃动起来,无风而响。叮叮当当的清脆铃音越来越亮,渐渐的,众人猛然惊觉,那铃声似乎是从他们心间响起,如大潮大浪,一层一层以越来越迅猛的姿态铺天盖地淹没而来。
铃声分明不刺耳,众人却只觉得压力重重无法抵挡,忍不住纷纷捂上耳朵。
蠪侄也觉得痛苦难捱,甩着尾巴就冲司予而来。
司予正以全力施封印之术,再无力气去抵挡蠪侄的攻击。
空见一己之力以冰凌相抗,却仍旧无法止住蠪侄的进攻,急得它冲那几名华阳门弟子大叫:“愣着做什么,快帮忙啊!一群蠢货!”
华阳门弟子这才反应过来,无数各式咒术向着蠪侄而去,试图吸引火力。
风回铃开始禁锢蠪侄,司予只觉得胸口剧痛,气短且促,头晕眼花,站立不稳,她踉踉跄跄着连退几步,勉力稳住身形。
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即便是祭出风回铃的灵力,也终究等同于剥除她的丹田,其中痛苦只有亲历之人方知。
许久之后,蠪侄即将封印成功,司予的五脏六腑却已烧痛至崩溃边缘。她的七窍皆流出血来,甚至连皮肤也开始向外渗血。她的神志渐渐模糊,被强大力量噬得连连后退,然后撞进一人怀中。
熟悉的气息将司予笼罩,即便她已有些晕眩,却依然知道,是顾尘光来了。
顾尘光将几乎成为一个血人的司予抱在怀中,一手助她稳住身形,一手抵上她后背,将自身灵力渡给她。
仿佛过了沧海桑田那么久,终于,蠪侄骤然消失不见,风回铃最后一声轻响,停止摇晃,“啪嗒”一声,无力地掉落在地上。
仿佛浑身的力量被抽走,司予只觉得身子一轻,顿时委顿下来,瞬间如无骨之躯一般,瘫倒在顾尘光怀中。
空见见状,扑过来大叫:“小孩儿!你还好吗?”
司予忍着痛,想做个撇嘴的动作,却发现浑身上下竟然连一丝力气也无,竟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她怎么可能还好?她快痛死了!
她努力抬眼,望向顾尘光。可眼眶中蕴着太多血水,视线中红艳艳的一片模糊,竟是无法看清眼前景象。
耳边似乎有人在讲话,也不知是空见还是顾尘光。但她此时耳鸣得厉害,连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昏昏沉沉的睡意蜂拥而来,司予渐渐撑不住了。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司予混沌大脑中的最后一个想法,竟然是——
害,都是穿来这个世界的,看看人家陆缇,走得多潇洒,再看看自己,死得可真是不值。
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打死也不会因为一句“惩奸除恶,护佑弱小,匡扶天下正义,维护世间清明”,就瞎逞英雄!明司山脚有处小镇, 叫做明司镇,明司镇外有个修真世家,称作明司山司家。
这明司山司家原本在修真界只是个二三流世家, 不拔尖、不出名,但偏偏从司家出来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一个叫做顾尘光, 十年前那位惊才艳艳的“华阳双壁”之一,幼时便是在司家长大。
另一个更不得了,就是那位以一己之力封印蠪侄、还天下十年太平的道佛魔三修,听闻那个姑娘正是如今司家家主的亲生妹子。
因着这个缘故, 这十年间,明司镇竟逐渐热闹起来,尤其是司家门外, 每年都有无数修真者前来瞻仰二位传奇人士的幼时生长之处。
明司镇里最热闹的一家茶肆里,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又绘声绘色地说起了十年前的那桩旧事。
茶肆里的客人有新有旧,新人不消说,旧人不知听了多少遍,此番也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说到“那姑娘周身青、金、紫三色光芒交织”时, 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蹙了蹙眉,高举右手插话道:“司家姑娘生于道门、长于道门、师承道门, 怎会佛门与魔门功法?既会了魔门功法,那岂不成了魔道之人?”
说书先生骤然被打断,面色不虞地瞥了那小姑娘一眼,见她眼生, 又一口江南乡音,便知是个新来的。
座下有个嗑着瓜子的女青年道:“那司姑娘乃是天选之子、传奇之人,既是天选之子、传奇之人, 那她什么都会一些也不奇怪吧?再者说,司姑娘乃是拯救天下苍生的大善人,做得乃是彻彻底底正道之事,岂能因她会一些魔道功法,便将她归为魔道妖人?你这丫头,未免也太无知!”
小姑娘被人抢白一顿,也不气,只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是哦,大姐你说得对!”
气得那女青年柳眉一竖,道:“你叫谁‘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