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说出口,便只是一手撑着下颌,坐在地上懒洋洋地看着苏墨。
苏墨劝了几句,察觉牧白心不在焉,忽然轻声问:“小白,你对江辞镜也……”
“我不喜欢男人。”
苏墨并不意外,沉吟片刻,缓缓道:“我有个法子能让他死心,不再纠缠你。”
第二日一早,牧白刚踏出门槛,便听见底下一阵窃窃私语。
他凝神一听,原来是驿站的客人们在议论坐在靠窗位置的人。
牧白往窗口一瞥,果然见到苏墨与江辞镜正坐在那儿下棋。这俩人聚到一块,想不引起骚动都难。
苏墨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御寒的绸布。清浅的光从窗外落进来,衬得他整张脸几乎没有血色,仍是病恹恹的样子。
他低着眼帘,两指夹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中央。
一举手一投足皆如芝兰玉树。
江辞镜坐在他对面,分明人高马大,气势却被压了一截。
若要形容,这画面就像是生了病的帝王在和武将对弈,一君一臣,泾渭分明。
牧白脚步一顿,想起昨天苏墨给自己出的馊主意——告诉江辞镜牧白已名花有主,好叫他死心。
这会儿苏墨似乎已经告诉江辞镜这件事儿,但江神捕不到黄河心不死,一边下棋,一边还在追问:“可……苏公子还未曾向小白姑娘提亲……”
苏墨落下一子:“聘礼已经备好,只等小白答应。”
江辞镜又道:“既然小白姑娘还没同意,是不是……”
他话说一半,就听极轻一声响。
棋盘上,以苏墨落下的那枚黑子为中心,一道裂纹向四面延伸,顷刻间绽开密密麻麻蛛网般的纹路。
江辞镜看得心惊肉跳,手中白子都不知该落在哪儿。
他抬眸看向对面,见苏墨依然弯着笑眼:“江神捕是想横刀夺爱?”
他问得轻描淡写,倒比明面上的剑拔弩张更让人不寒而栗。
江辞镜也是个莽夫,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硬着头皮说出:“我只是觉得,小白姑娘有选择的余地……”
“他不会选你。”
牧白:“……”
这俩人咋回事啊?他现在是不是不应该下去?
角落里的围观群众们交头接耳:“小白是谁啊?他们俩都快为他打起来了。”
牧白慢慢慢慢地把已经伸出去的半只脚收回来,准备趁没人发现先溜回卧房。
不料江辞镜一抬头,正好看见他。
“小白姑娘!”
牧白:“……”
“快过来坐,我给你盛了粥,还热着呢。”
围观群众纷纷抬头望上来,牧白一瞬间成了驿站的焦点。
面对江辞镜的热情召唤,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牧白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后背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他踌躇片刻,还是走下台阶,到了窗边。
江辞镜坐的长板凳这时就体现出了优势,他往里一挪,腾出旁边的空位来:“小白姑娘坐这吧,特意给你留的。”
牧白:“……”
他走到隔壁桌,正准备再拉条板凳过来坐,就见苏墨掀开绸布,拍了拍自己的腿:“小白,坐这儿。”
牧白:“……”
大哥,别这么骚好吗?“苏公子,大庭广众的,这样不好吧?”
苏墨抬起眼皮,只看着他笑,并不言语。
江辞镜道:“小白姑娘不愿意,就别勉强了。”
牧白拉来板凳,坐在苏墨的轮椅边,装模作样给他捏了捏肩膀,附到耳边小声道:“别太过分。”
苏墨掩面咳了两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江神捕,你输了。”
语罢,广袖在棋盘上拂过,黑白棋子尽数落入陶罐,棋盘却化为齑粉,被风扬出了窗外。
江辞镜扯了扯唇角,将一碗清粥放到牧白面前。
牧白不好拒绝,只道了声谢,又让小二呈上来一份菜名,点了个云吞面和炒青菜。
刚捞起粥喝了两口,便听驿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牧白循声望去,看见几个穿玄色衣裳的男子将马拴在门外,踏进了店里。
江辞镜眼睛一亮,起身唤其中一人:“子逸,我在这儿。”
洛子逸扭头看见他,“哗”一声打开折扇,到江辞镜身旁坐了下来。
“江大哥。”他打过招呼,眼神自然而然落在对面两人身上。
瞥见坐在轮椅上的苏墨,洛子逸怔了一怔,不确定地问“皇子殿下?”
苏墨抬起眼:“洛忘川让你来接我的?”
确定了面前这位是自己要找的人,洛子逸脸上流露一丝喜色:“正是。”
江辞镜看看苏墨,再看看洛子逸,有些茫然:“皇子殿下?”
作为万镜司神捕,伽蓝的皇子他都见过,“苏”是乌啼皇室的姓,这样说来,眼前这位苏公子竟是乌啼国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