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手头紧,就是老婆不肯……”
虞富国又叹了口气,就连初见面时的背脊也不如当初挺直,他无可奈何地摊着手,“我实在是借不到钱。”
虞敛月神情专注,好像眼下的困境不足一提,“只要完成了新的订单,那你作为债务人的事,是不是也能得以解决?只要我们肯下功夫,拿下新的合同,工厂的一切肯定也能回到正轨。”
“我们没钱,没工人,压根儿完成不了订单。”
虞富国丧失了所有底气。
还债遥不可及。
他在最亲爱的女儿的面前,他宛如一个天大的罪人,是他为了所谓兄弟义气轻而易举断送了自己的生活。
是他亲手签的字,是他心甘情愿给别人做担保。
是他死要面子活受罪。
“对不起。”
“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爸爸,甚至不算一个男人。”
“工厂员工的通讯录还在吗?”
这一晚,虞敛月陪着他的父亲做了一次大规模前所未有的家访,她本也只是尝试一下,却未曾料想,这些人粗暴地他们轰出门外,似乎是不假思索那般。
争强好胜的虞敛月像是并没有遭到挫折。
但这样的克制隐忍更虞富国心疼,一家又一家陪着自己道歉的女儿从来没有过如此的委屈,而是搀扶着这几日腿脚不灵活的他继续坚持着。
虞敛月也在不断做对比。
这个世界和原本的世界几乎一样。
有薪酬矛盾,也有那些踩高捧低的嘴脸,大多数人不会回到虞富国的工厂去,他们坚信随便哪个厂都会更好。
穿书的世界要么风气紊乱,要么逻辑错失,想要扭转这个世界没那么容易,美好的一切紧紧围绕在男女主身上——
而女配身处的,本就是理所当然的肮脏与险恶处境。
“阿姨,这只是一点诚意,随手买了点水果,我不求你们免费为我们劳动,但希望您要是有时间可以帮助一二。”
“那你们工资是不是又要拖延?”
虞富国想打个圆场,不让女儿再遭受这质问一场。
虞敛月挑了挑眉,没有丝毫的动怒,干脆利落地点头,“没错,只有货物发送以后,我们才能把工资结给你们。”
“那你们还说个屁啊!”
“没钱办厂,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抱歉,打扰了。”
再度拎起包,被“嘭”的一声关门声压下了所有燃气的希望。就像是自己曾经无数次改过的方案,在主管微笑中,直接被否定了。
挫败。
虞敛月深以为然。
她缓缓靠着这家防盗门下滑,而后转身坐在了楼梯间,拿出瓶农夫山泉给她爸,“休息一会吧。”
“其实,爸爸做担保的钱还不上,爸爸是愿意坐牢的,我这小破公司股东前几年捞也捞够了,也不怎么会针对我,”他爸抿了一口水,下定决心道,“我现在和你妈离婚,这样你们也不会受我牵连,她为了那五千万,睡也睡不安稳吧。”
忽然,有这么一瞬间,虞敛月似乎完全能理解原主为什么会那么做了,因为四面碰墙,而小说里的一切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
原主会去找沈恪之。
原主后悔了。
所以,放下以往所有的骄傲,摈弃自己的意识与残存的坚持,原主选择她以为最有效的方案。
男人同意她的回归,却又高高在上不顾一屑,视她为玩物,弃之如蔽履。
女儿不需要这虚伪的亲情。
其实,“抛夫弃女”的女人心底对自己的家人是有愧疚的,她没能保住自己父亲,当然她也不全然是丧尽天良,至少最后一个雨天,傍晚的时候,原主哪怕被车撞倒,神志不清,她的目光所及之处,仍是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女儿。
只是,她很快要喊别人“妈妈”了。
—
“敛月。”
她爸又喊她,抽离于那段噩梦,冒过冷汗,她好像终于恢复清醒。
“我们走吧?”
“爸爸早一点去警方自首,说不定还能减刑?”
虞敛月不敢认同。
如果连父亲入狱也更改不了,那她或许根本也逃脱不了她的命运。
对面的绿色防盗门被霍然推开。
“虞老板,我们手脚不灵活的人可以去工厂里干活吗?我可以晚一点拿工资,不过,你们是要记得给的。”
中年女人笑容很温婉,穿着八十年代的老格子衬衫,还是喇叭袖的那种,她继而道,“虞老板,再试一试呗。”
她摆在后面的那只脚像是短了一寸。
走动不是那么方便。
“敛月,你觉得呢?”
不知不觉中,女儿已经成为了家庭的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