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宋卖火锅_作者:孟冬十五(200)

  那天晚上,他在阳台抽了三包烟,一支接一支。

  司南就坐在客厅的春秋椅上,看着他的影子,灰暗的,单薄的,映在墙上。

  他宁可爸爸开口问一句:“你是不是?”

  或者干脆打他一顿。

  都没有。

  反倒让司南终生难忘。

  不用想也知道,“司家小孩有毛病”、“说到底是因为没妈教”的流言传遍了整个小区。

  邻居们看到父子两个,表面依旧客气,只是那眼中或调侃、或戒备、或同情的神色怎么都遮掩不住。

  那是第一次,司南憎恶自己的特殊。

  如果这些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一点都不怕,却耻于让父亲跟着遭受白眼和非议。

  后来,司南把那个到处说他和他爸都是同性恋的小孩打了一顿。再后来,他和爸爸搬离了那个小区,住到了城市的另一头。

  直到司南穿越,司爸爸都没有正面问过他,是不是gay。

  现在想来,是不敢问吧?

  害怕问了,司南说是。

  如今,他和唐玄的关系,想来官家已经猜到一二。官家旁敲侧击、委婉提醒,无非是怕他误了唐玄的前程。

  司南突然觉得很委屈。

  唐玄有一个处处为他着想的养父,他却没有。即便原身的父母还在,也不是他的。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占了这个身体,恐怕不仅不会护着他,还会想方设法打跑他。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外来者。

  司南眼眶发酸,手中的针钱变得模糊。

  他仰起脸,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流下来。

  直到最后一针缝完,司南才起身,扭了扭久未活动的脖颈,一步步踏入月色中。

  长街尽头,走来一个人。

  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夜风,猎猎长衣迎风而动。

  似是有些急,月色下的影子动得极快。

  是很高大、很凝实的影子。

  很熟悉,很……可靠。

  司南垂下眼,只盯着那团阴影看。

  影子动得很快,几步走到近前。

  边走边解下肩上的披风,长臂一展,将他单薄的、灰暗的身子严严实实地兜住。

  然后,紧紧地搂进怀里。

  司南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花花,没出息地挤出两滴。

  司南把脸压在他肩上,连忙蹭掉了。

  却没逃过唐玄的眼。

  心非常非常疼。

  比练箭磨出满手水泡时还疼。

  比水泡挑了,用盐水冲洗时还疼。

  他把人抱得很紧,低沉的嗓音含着无尽疼惜:“别怕。”

  不管泼皮无赖,还是高高在上的官家,都别怕。

  司南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我在东华门外坐了好久。”

  “我知道。”

  “没等到你。”

  “我的错。”

  “三更半夜来干嘛?”

  “来看你。”

  今日皇城司抓到了赵德的把柄,偏偏赵德提前收到消息,躲去了赵兴府里,木清几个进不了团练府,只能唐玄亲自跑一趟。

  这么一耽误,就晚了。

  出了皇城司,才知道宫里的事,也知道了孩子们遇到的事。

  不管是三更半夜还是天涯海角,他都会来。

  “要去打架吗?”唐玄问。

  “不是打架,是单方面虐人。”司南说。

  唐玄陪他去了。

  就像冬枣说的,赖大几个也没落着好,虽然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却被孩子们踹到河里,变成了落汤鸡。

  赖大太穷了,跟着他的几个混混更穷,身上就这么一套衣裳,从春穿到夏,冬天捡点茅草往衣服里一塞就是冬衣。

  倒是有个家,三间小矮房,原本是土坯垒的,底子不错,却疏于打理,破破烂烂,墙头被老鼠挖出大大小小的洞,屋顶的茅草东缺一把,西缺一把,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屋里连张床都没有,更没有其他家具。

  司南和唐玄到的时候,几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茅草堆上打呼噜。

  一瓢凉水浇下去,赖大猛地打了个挺。

  “谁?谁浇你爷爷!”

  司南又浇了一瓢。

  赖大彻底清醒了,第一眼看到司南,吓了一小跳,第二眼看到唐玄,腿都软了。

  第一反应是逃跑,却被司南一脚踹趴下。

  就像他说的,接下来就是单方面揍人。

  司南没动手,只动口。

  唐玄连口都没动,站在那里,背着弓就够了。